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谦让仿佛是种美德，不值骂，
个ฐ时侯。类似谦让的事情近来似很难得发生次。不足骂，在般宴会里，客人入席之际，我们最容易看见类似谦让的事情。
如对方有该骂之处，而题目身小，若想在眼前，或你所知不多，就我个，那时节你便可用小题大做的方法，骂到体无完肤为&。先用诚恳而怀疑的态度引申对方的意思，然后你再大举骂他，处处用严谨的逻辑逼他说出不逻辑的话来，或是逼他说出合于逻辑但不合乎理的话来，由不紧要之点引到，来扩大题目，而原来惹动你的小题目，轻轻提便了。却不容่，只能骂个人，或种人，或派人。决不宜多树敌。所以骂人的时侯，万勿连累旁人，即时必须牵涉多人，你也要表示好意，否则回骂之声纷至沓来，使你无从应付。
有人说：“在历史里个诗人似乎是神圣的，但是个诗人在隔壁便是个笑话。”这话不错。看看古代诗人画像，个ฐ个的都是宽衣博带，飘飘欲仙，好像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辋川ษ图”里的人物，弈棋饮酒，投壶流觞，个个的都是儒冠羽衣，意态萧然，我们只觉得摩诘当年，千古风流，而他在苦吟时堕入醋瓮里的那付尴尬相，并没有人给他写书流传。我们凭吊浣花溪畔的工部草堂，遥想杜陵野老典衣易酒卜居茅茨之ใ状，吟哦沧浪，主管风马蚤，而他在耒阳狂啗牛炙白酒胀饫而死的景象，却不雅观。我们对于死人，照例是隐恶扬善，何况是古代诗人，篇章遗传，好像是痰唾珠玑，纵然有些小小乖僻，自当加以美化，更可资为ฦ谈助。王摩诘堕入醋瓮，是他自己的醋瓮，不是我们家的水缸，杜工部旅中ณ困顿ู，累的是耒阳知县，不是向我家叨扰。般人读诗，犹如观剧，只是在前台欣赏，并无须厕身后台打听优伶身世，即使刺听得多少奇闻轶事，也只合作为梨园掌故而已。
诗人住在隔壁，是个怪物，走在街上尤易引起误会。伯朗宁有首诗当代人对诗人的观感，描写个西班牙的诗人性好观察社ุ会人生，以致被人误认为是个ฐ特务，这是何等的讥讽！他穿的是身破旧的黑衣服，手杖敲着地，后面跟着条秃瞎老狗，看着鞋匠修理皮鞋，看人切柠檬片放在饮料里，看焙咖啡的火盆，用半只眼睛百万\小!说摊，谁虐打牲畜谁咒骂女人都逃不了他的注意——所以他大概是个特务，把观察所得呈报国王。看他那个ฐ模样儿，上了点年纪，那两道眉毛，亏他的眼睛在下面住着！鼻子的形状和颜色都像魔爪。某甲遇难，某乙失踪，某丙得到เ他的情妇——还不都是他干下的事？他费这样大的心机，也不知得多少报酬。大家都说他回家用晚膳的时候，灯火辉煌ä，墙上挂着四张名画，二十名捰体女人给他捧盘换盏。其实，这可怜的人过的乃是另种生活，他就住在桥边第三家，新油刷的幢房子，全街的人都可以看见他交叉着腿，把脚放在狗背上，和他的女仆在打纸牌，吃的是酪饼水果，十点钟就上床睡了。他死的时候还穿着那件破大衣，没膝的泥，吃的是面包壳，脏得像条薰鱼！
般的女人到了中年，更着急。哪个年青女子不是饱满丰ถ润得像颗牛奶葡萄，弹就破的样子？哪个年青女子不是玲珑矫健得像只燕子，跳动得那么轻灵？到了中年，全变了。曲线都还存在，但满不是那ว么回事，该凹入的部份变成了凸出，该凸出的部份变成了凹入，牛奶葡萄要变成为金丝蜜枣，燕子要变鹌鹑。最暴露在外面的是张脸，从“鱼尾”起皱纹撒出面网，纵横辐辏，疏而不漏，把脸逐渐织成幅铁路线最发达的地图，脸上的皱纹已经不是熨斗ç所能烫得平的，同时也不知怎么在皱纹之外还常常加上那么多的苍蝇屎。所以脂粉不可少。除非粪土之墙，没有不可圬的道理。在原有的张脸上再罩上张脸，本是最简便的事。不过在上妆之前下妆之后容易令人联想起聊斋志异的那篇画皮而已。女人的肉好像最禁不起地心的吸力，到中年便齐松懈下来往下堆摊，成堆的肉挂在脸上，挂在腰边，挂在踝际。听说有许多西洋女子用赶面杖似的根棒子早晚混身乱搓，希望把浮肿的肉压得结实点，又有些人干脆忌食脂肪忌食淀ຖ粉，扎紧裤带，活生生的把自己“饿”回青春去。
别以为人到中年，就算完事。不。譬如登临，人到เ中年像是攀跻到了最高峰。回头看看，串串的小伙子正在“头也不回呀汗也不揩”的往上爬。再仔细看看，路上有好多块绊脚๐石，曾把自己磕碰得鼻青脸肿，有好多处陷井，使自己做了若干年的井底蛙。回想从前，自己做过扑炉蛾，惹火焚身，自己做过撞窗户纸的苍蝇，心想奔光明，结果落在粘苍蝇的胶ด纸上！这种种景象的观察，只有站在最高峰上才有可能ม。向前看，前面是下坡路，好走得多。
菜根谭所谓“花看半开，酒饮微醺”的趣味，才是最令人低徊的境界。
｛｝｛｝｛小｝｛说｝｛天｝｛堂
雅舍菁华吸烟
烟，也就是菸，译音曰淡巴菰。这种毒草，原产於中南美洲，遍传世界ศ各地。到明朝，才传进中士。利马窦在明万历年间以鼻烟入贡，后来鼻烟就风靡了朝野。在欧洲，鼻烟是放在精美的小盒里，随身携带。吸时，以指端蘸鼻烟少许，向鼻孔抹，猛吸之，怡然自得。我幼时常见我祖父辈的朋友不时的在鼻孔处抹鼻烟，抹得鼻孔和上唇都染上焦黄的颜色。据说能ม明目祛疾，谁知道？我祖父不吸鼻烟，可是备有“十三太保”，十二个小瓶环绕个大瓶，瓶口紧包着块黄褐色的布，各瓶品味不同，放在个圆盘里，奉献在客人面前。我们中国人比欧人考究，随身携带鼻烟壶，玉的翠的玛瑙的水晶的，精雕细镂，形状百出。有的山水图画是从透明的壶里面画ฑ的，真是鬼斧ร神工，不知是如何下笔的。壶有盖，盖下有小勺匙，以勺匙取鼻烟置小玉垫上，然后用指端蘸而吸之ใ。我家藏鼻烟壶数十，丧ç乱中只带出了个翡翠盖的白玉壶，里面还存了小半壶鼻烟，百馀年后，烈味未除，试嗅小勺，立刻连打喷嚏不能ม止。
我祖父抽旱烟，尺多长的烟管，翡翠的烟嘴，白铜的烟袋锅烟袋锅子是塾师敲打学生脑壳的利器，有过经验的人不会忘记。著名的关东烟的烟叶子贮在个绣花的红缎子葫芦形的荷包里。有些旱烟管四五尺长，若要点燃烟袋锅子里的烟草，则人非长臂猿，相当吃力，时无人伺候则只好自己้画根火柴插在烟袋锅里，然后急速掉过头来抽吸。普通的旱烟管不那ว样长，那样长的不容易清洗。烟袋锅子里积的烟油，常用以塞进壁虎的嘴巴๒置之于死。
我祖母抽水烟。水烟袋仿自阿拉伯人的水烟筒
，不过我们中国制造的白铜水烟袋，形状乖巧得多。每天需要上下抖动的冲洗，呱哒呱哒的响。有种特制的烟丝，兰州ะ产，比较柔软。用表心纸揉纸媒儿，常是动员大人孩子齐动手，成为种乐่事。经常保持两只水烟袋作敬客之用。我记得每逢家里有病人，延请名医周立桐来看病，这位飘着胡须的老者总是昂首登堂直就后园的上座，这时候送上盖碗茶和水烟袋，老人拿起水烟袋，装上烟草，突的声吹燃了纸媒儿，呼噜呼噜抽上三两口，然后抽出烟袋管，把里面烧过的烟烬吹落在他自己的手心里，再投入面前的痰盂，而且投得准。这套手法干净利落。抽过三五袋之后，呷口茶，才开始说话：“怎么？又是那ว位不舒服啦？”每次如此，活龙活现。
我父亲是饭后照例支雪茄，随时补充纸烟，纸烟的铁罐打开来，嘶的声响，先在里面的纸签上写启用的日期，藉以察考每日消耗数量不便过高。雪茄形似飞艇，尖端上打个洞，叼在嘴里真不雅观，可是气味芬芳。纸烟中高级者都是舶来品，中下级者如强盗牌在民初左ุ右风行时，稍后如白锡包粉包国产的联珠前门等等，皆为般人所乐่用。就中以粉包为特受欢迎的种，因其烟支之粗细松紧正合吸海洛英者打“高射炮”之用。儿童最喜欢收集纸烟包中ณ附置的彩色画片。好像是前门牌吧，附置的画片是水浒传百零八条好汉的画像，如有人能搜集全套，可得什么เ什么的奖品，时儿童们趋之ใ若骛。可怜那些热心的收集者，枉费心机，等了多久多久，那位及时雨宋公明就是不肯亮相！是否有人集得全套，只有天知道了。
常言道，“烟酒不分家”，抽烟的人总是桌上放罐烟，客来则敬烟，这是最起码的礼貌。可是到了抗战时期，这情形稍有改变。在后方，物资艰难，只有特殊人物才能ม从怀里掏出“幸运”“骆驼”“三五”“毛利斯ั”在侪辈面前炫耀番，只有豪门仕女才能双指夹着支细长的红嘴的“法蒂玛”忸怩作态。般人吸的是“双喜”，等而下之的便要数“狗屁牌”香烟了。这渎亵爱神名义的纸烟，气味如何自不待言，奇的是卷烟纸上有涂抹不匀的硝，吸的时候会像儿童玩的烟火“滴滴金”劈劈拍拍的作响冒火星，令人吓跳。饶是烟质不美，瘾君子还是不可日无此君，而且通常是人各包深藏在衣袋里面，不愿人知是何品牌，要吸时便伸手入袋，暗中摸索ิ，然后突的抽出支，点燃之ใ后自得其乐。听烟放在桌上任人取吸，那种场面不可复见。直到เ如今，大家元气稍复，敬烟之事已很寻常，但是开放式的罐香烟经常放在桌上，仍不多见。
我吸纸烟始自留学时期，独身在外，无人禁制，而天涯羁旅๓，心绪如麻，看见别ี人吞云吐雾，自己也就效频起来。此后若干年，由á日包，而日两包，而日听。约在二十年前，有天心血来潮，我想试试自己有多少克己的力量，不妨先从戒烟做起。马克吐温说过：“戒烟是很容易的事，我生戒过好几十次了。”我没有选择黄道吉日，也没有诹访室人，闷声不响的把剩余的纸烟古脑儿丢在垃圾堆里，留下烟嘴烟斗烟包打火机，以后分别赠给别人，只是烟灰缸没有抛弃。“冷火鸡”的戒烟法不大好受，时间手足失措，六神无主，但是工ื作实在太忙，要发烟瘾没得工夫，实在熬不过就吃块巧克力。巧克力尚未吃完盒，又实在腻胃，於ไ是把巧克力也戒掉了。说来惭愧，我戒烟只此遭，以后直没有再戒过。
吸烟无益，可是很多人都说“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而且无益之ใ事有很多是有甚于吸烟者，所以吸烟或不吸烟，应由各人自行权衡决定。有个人吸烟，不知是为特技表演，还是为节省买烟钱，经常猛吸口烟咽下肚，绝不污染体外的空气，过了几年此人染了肺癌。我吸了几十年烟，最后才改吸不花钱的新鲜空气。如果在公共场所遇到有人口里冒烟，甚或直向我的面前喷射毒雾，我便退避三舍，心里暗自咒诅：“我过去就是这副讨人嫌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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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饼油条
烧饼油条是我们中国人标准早ຉ餐之ใ，在北方不分省分不分阶级不分老少，大概都欢喜食用。我生长在北平，小时候的早餐几乎永远是套烧饼油条——不，叫油炸鬼，不叫油条。有人说，油炸鬼是油炸桧之讹，大家痛恨秦桧，所以名之为油炸桧以泄愤，这种说法恐怕是源自南方แ，因为北方读音鬼与桧不同，为什么叫油鬼，没人知道。在比较富裕ษ的大家庭里，只有作父亲的才有资格偶然以馄饨鸡丝面或羊肉馅包子作早ຉ点，只有作祖父母的才有资格常以燕窝汤莲子羹或哈什玛之类作早点，像我们这些“民族幼苗”，便只有烧饼油条来果腹了。说来奇怪，我对于烧饼油条从无反感，天天吃也不厌，我清早起来，就有大簸箩烧饼油鬼在桌上等着我。
现在台湾的烧饼油条，我以前在北平还没见过。我所知道的烧饼，有螺蛳转儿芝麻酱烧饼马蹄儿驴蹄儿几种，油鬼有麻花儿甜油鬼炸饼儿几种。螺蛳转儿夹麻花儿是绝，扳开螺蛳转儿，夹进麻花儿，用手按，咔吱声麻花儿碎了，这声响就很有意思，如今我再也听不到เ这个声音。有天和齐如山先生谈起，他也很感慨，他嫌此地油条不够脆，有次他请炸油条的人给他特别炸焦，“我加倍给你钱”，那个炸油条的人好像是前夜没睡好觉事实上凡是炸油条烙烧饼的人都是睡眠不足，翻白眼说：“你有钱？我不伺候！”回锅油条老油条也不是味道，焦硬有余，酥脆不足。至于烧饼，螺蛳转儿好像久已不见了，因为专门制ๆ售螺蛳转儿的粥铺早已绝迹了。所谓粥铺，是专卖甜浆粥的种小店，甜浆粥是种稀稀的粗粮米汤，其味特殊。北平城里的人不知道喝豆浆，常是碗甜浆粥套螺蛳转儿，但是这也得到粥铺去趁热享用才好吃。我到เ十四岁以后才喝到豆浆，我相信我父母辈子也没有喝过豆浆。我们家里吃烧饼油条，嘴干了就喝大壶的茶，难得有次喝到甜浆粥。后来我到了上海，才看到细细长长的那种烧饼，以及菱形的烧饼，而且油条长长的也不适于夹在烧饼里。
火腿鸡蛋牛油面包作为标准的早点，当然也很好，但我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形下才接受了这种异俗。我心里怀念的仍是烧饼油条。和我有同嗜的人相当不少。海外羁旅，对于家乡土物率多念念不忘。有位华裔美籍的学人，每次到台湾来都要带二百副烧饼油条回到美国去，存在冰橱里，逐日检取副放在烤箱或电å锅里烤，便觉得美不可言。谁不知道烧饼油条只是脂肪淀粉，从营养学来看，不构成份平衡的食品。但是多年习惯，对此不能忘情。在纽约曾有人招待我到家中ณ国餐馆进早ຉ点，座无虚席，都是烧饼油条客，那油条根根的都很结棍，韧性很强。但是大家觉得这是家乡味，聊胜于无。做油条的师傅，说不定曾经付过二两黄金才学到เ如此这般的手艺，又有位返国观光的游子，住在台北家观光旅馆里，晨起第桩事就是外出寻找烧饼油条，遍寻无着，返回旅๓舍问服务小姐，服务小姐登时蛾眉耸说：“这是观光区域，怎会有这种东西，你要向偏僻街道小巷去找。”闹烘了阵，兴趣已无，乖乖的到附设餐厅里去吃火腿鸡蛋面包了事。
有人看我天天吃烧饼油条，就问我：“你不嫌脏？”我没想到这个ฐ问题。据这位关心的人说，要注意烧饼里有没有老鼠屎，第二天我打开烧饼先检查，哇，颗不大不小像颗万应锭似的黑黑的东西赫然在焉。用手捻，碎了。若是不当心，入口咬，必定牙碜，也许不当心会咽了下去。想起来好怕，颗老鼠屎搅坏锅粥，这话不假，从此我存了戒心。看看那个豆浆店，小小间门面，案板油锅都放在行人道上，满地是油渍污泥，袋袋的面粉堆在旁像沙包样，阴沟里老鼠横行。再看看那打烧饼炸油条的人，头发蓬松，上身只有灰白背心，脚上双拖鞋，说不定嘴里还叼着根纸烟。在这种情况之ใ下，要使老鼠屎不混进烧饼里去，着实很难。好在不是个ฐ烧饼里必定轮配到橛老鼠屎，难得遇见回，所以戒心维持了阵也就解严了。
也曾经有过观光级的豆浆店出现，在那里有峨高冠的厨师，有穿制服的侍者，有装潢，有灯饰，筷子有纸包着，豆浆碗下有盘托着，餐巾用过就换，而不是块毛巾大家用，像邮局浆糊旁边附设的小块毛巾那样的又脏又粘。如果你带外宾进去吃早点，可以不至于脸红。但是偶尔观光次是可以的，谁也不能天天去观光，谁也不能常跑远路去图饱。于是这打肿脸充胖子的局面维持不下去了，烧饼油条依然是在行人道边乌烟瘴气的环境里苟延残喘。而且我感觉到吃烧饼油条的同志也越来越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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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桌与筷子
我听人说起个ฐ笑话。个中国人向外国人夸说中国的伟大，圆餐桌的直径可以大到几乎丈开外。外国人说：“那么你们的筷子有多长呢？”“六七尺长。”“那样长的筷子，如何能夹起菜来送到自己嘴里呢？”“我们最重礼让，是用筷子夹菜给坐在对面的人吃。”
大圆桌我是看见过的，不是加盖上去的圆桌面，是订制的大型圆餐桌，周遭至少可以坐二十四个人，宽宽绰绰的点也不挤，绝无“菜碗常需头上过，酒壶频向耳旁้洒”的现象。桌面上有个ฐ大转盘英语名为懒苏珊，转盘有自动旋๙转的装置，主人按钮就会不急不徐的转。转盘上每菜两大盘，客人不需等待旋转周即可伸手取食。这样大的圆桌有个缺点，除了左右邻座之外，彼此相隔甚远，不便攀谈，但是这缺点也许正是优点，不必没话找话，大可埋头猛吃。作食不语状。
我们的传统餐桌本是方的，所谓八仙桌，往日喜庆宴会都是用方แ桌，通常席六个座位，有时下手添个长凳打横，只有在特殊情形下才加上个ฐ圆桌面。园上餐桌也是方แ的。方桌折角打开变成圆桌，英语所谓信封桌，好像是比较晚近的事了。
许多人团聚在起吃饭，尤其是讲究吃的东西要烫嘴热，当然以圆桌为宜，把食物放在桌中央，由中ณ央到圆周的半经是样长，各人伸箸取食，有如辐辏于毂。因为圆桌可能嫌大，现在几乎凡是圆桌必有转盘，可恼的是直眉瞪眼的餐厅侍者多半是把菜盘往转盘中央丢，并不放在转盘的边缘上，然后掉头而去，转盘等于虚设。
西方也不是没有圆桌。亚瑟王的圆桌骑士是赫赫有名的，那圆桌据说当初ม可以容百五十名骑士就座，真不懂那样大的圆桌能ม放在什么เ地方，也许是里三层外三层围绕着吧？近代外交坛坫上常有所谓圆桌会议，也许是微带椭圆之形，其用意在于宾主座位不分上下。这都不能和我们中国的圆桌相提并论，我们的圆桌是普遍应用的，家庭聚餐时，祖孙三代团团坐，有说有笑，融融泄泄；友朋宴饮时，敬酒豁拳打通关都方便。吃火锅，更非圆桌不可。
筷子是我们的大发明。原始人吃东西用手抓，比不会用手抓的禽兽已经进步很多，而两根筷子则等于是手指的伸展，比猿猴使用树枝弄东西又进步。筷子运用起来可以灵活无比，能夹能戳能撮能挑能ม扒能掰能剥ຓ，凡是手指能做的动作，筷子都能。没人却道筷子是何时何人发明的。如果史记所载不虚，“纣为象箸而箕子唏”，纣王使用象牙筷子而箕子忍泣吞声的叹气，象牙筷子的历史可说是很久远了。箸原是筴，竹子做的筷子；又作梜，木头做的筷子。象牙筷子并没有什么好，怕烫，容易变色。假象牙筷子颜色不对，没有纹理，更容易变色，而且在吃香酥鸭的时候，拉扯用力稍猛就会咔嚓声断ษ为ฦ两截。倒是竹筷子最好，湘妃竹固然好，普通竹也不错，髹油漆固然好，本色尤佳。作祖父母的往往喜欢使用银箸，通常是短短细细的，怕分量过重，这只为了表示其地位之ใ尊崇。金箸我尚未见过，恐怕未必中用。箸之长短不等，湖南的筷子特长，盘子也特大，但是没有长到烤肉的筷子那样。
西方人学习用筷子那副笨相可笑，可是我们幼时开始用筷子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像狗熊耍扁担？稍长，我们使筷子的伎俩都精了——都太精了。相传少林绝技之是举箸能夹住迎面飞来的弹丸，据说是先从用筷子捕捉苍蝇练成的种功夫。般人当然没有这种本领ๆ，可是在餐桌之上我们也常有机会看到某些人使用筷子的些招数。般菜上桌，有人挥动筷子如舞长矛，如野火烧天横扫全境，有人胆大心细彻底翻腾如拨草寻蛇，更有人在汤菜碗里捡起块肉，掂掂之后又放下了，再捡块再掂掂再放下，最后才选得比较中意的块，夹起来送进血盆大口之后，还要把筷子横在嘴里吮下，于是有人在心里嘀咕：这样做岂不是把你的口水都污染了食物，岂不是让大家都于无意中吃了你的口水？
其实口水未必脏。我们自己吃东西都是拌着口水吃下去的，不吃东西的时候也常咽口水的。不过那是自己的口水，不嫌脏ู。别人的口水也未必脏ู。我不相信谁在热恋中没有大口大口咽过难分彼此的些口水。怕的是口水中ณ带有病菌，传染给别人和被人传染给自己都不大好。毛病不是出在筷子上，是出在我们的吃的方式上。
六十多年前，我的学校里来了位教英语的老师，我只记得他姓钟，外号人称“钟善人”，他在学校及附近乡村里狂热的提倡两件事，是植树，是进餐时每人用两副筷子，副用于取食，副用于夹食入口，植树容易，年只有度，两副筷子则窒碍难行。谁有那样的耐心，每餐两副筷子此起彼落的交换使用？此今许多人家，以及若干餐馆，筷子仍是人各双，但是菜盘汤碗各附个公用的大匙，这个办法比较简便，解决了互吃口水的问题。东洋御料理老早就使用木质的短小的筷子，用毕即丢弃。人家能ม，为什么我们不能？我愿象牙筷子乌木筷子以及种种珍奇贵重的筷子都保存起来，将来作为古董赏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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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家居
“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原是调侃白居易名字的戏语。台北米不贵，可是居也不易。三十八年左右来台北定居的人，大概ฐ都有个共同的感觉，觉得生奔走四方，以在台北居住的这段期间为最长久，而且也最安定。不过台北家居生活，三十多年中，也有不少变化。
我幸运，来到台北三天就借得栋日式房屋。约有三十多坪，前后都有小小的院子，前院有两窠香蕉，隔着窗子可以窥视累累的香蕉长大，有时还可以静听雨打蕉叶的声音。没有围墙，只有矮矮的栅门，推就开。室内铺的是榻榻米，其中ณ吸收了水气不少，微有霉味，寄居的蚂蚁当然密度很高。没有纱窗，蚊蚋出入自由，到了晚间没有客人敢赖在我家久留不去。“衡门之下，可以栖迟”。不久，大家的生活逐渐改良了，铁丝纱尼龙纱铺上了窗栏，很多人都混上了床，藤椅藤沙发也广泛的出现，榻榻米店铺被淘汰了。
在未装纱窗之前，大白昼我曾眼看着个穿长衫的人推我栅门而入，他不敲房门，迳自走到窗前伸手拿起窗台上放着的只闹钟，扬长而去。我追出去的时候，他已๐经溜烟的跑了。这不算偷，不算抢，只是不告而取，而且取后未还，好在这种事起初不常有。窃贼不多的原因之是般人家里没有多少值得偷的东西。我有位朋友连遭窃数次，都是把他床上铺盖席卷而去，对于个ฐ身无长物的人来说，这也不能不说是损失惨重了。我家后来也蒙梁上君子惠顾过回，他闯入厨房搬走只破旧的电锅。我马上买了只新的，因为ฦ要吃饭不可日无此君。不是我没料到拿去的破锅不足以厌其望，并且会受到เ师父的辱骂，说不定会再来找补点什么เ；而是我大意了，没有把新锅藏起来，果然，第二天夜里，新า锅不翼而飞。此后我就坚壁清野，把不愿被人携去的东西妥为收藏。
中ณ等人家不能不雇用人，至少要有人负责炊事。此间乡间少女到城市帮佣，原来很大部分是想藉此摄取经验，以为异日主ว持中馈的准备，所以主客相待以礼，各如其分。这和雇用三河县老妈子就迥异其趣了。可是这种情况急遽变化，工厂多起来了，商店多起来了，到เ处都需要女工，人孰无自尊，谁也不甘长久的为人“断苏切脯，筑肉矅芋”。于是供求失调，工资暴涨，而且服务的情形也不易得到雇主ว的满意。好多人家都抱怨，佣人出去看电影要为她等门；她要交男友，不胜其扰；她要看电视，非看完切节目不休；她要休假返乡借支；她打破碗盏不作声；她敞开水管洗衣服。在另方面，她也有她的抱怨：主妇碎嘴唠叨，而且服务项目之多恨不得要向王褒的“僮约”看齐，“不得辰出夜入，交关伴偶”。总之，不久缘尽，不欢而散的居多。此今局面不同了。多数人家不用女工，最多只用半工，或以钟点计工。不少妇女回到เ厨房自主中馈。懒โ的时候打开冰箱取出陈年膳菜或是罐头冷冻的东西，不必翻食谱，不必起油锅，拼拼凑凑，即可度命。馋的时候，阖家外出，台北餐馆大大小小千四百余家，平津宁浙淮扬川湘粤，任凭选择，牛肉面自助餐，也行。妙在所费不太多，孩子们皆大欢喜，主妇怡然自得，主男也无须拉长驴脸站在厨房水槽前面洗盘碗。
台北的日式房屋现已难得见，能拆的几乎早已๐拆光。般的人家居住在四楼的公寓或七楼ä以上的大厦。这种房子实际上就像是鸽窝蜂房。通常前面有个几尺宽的小洋台，上面排列几盆尘灰渍染的花草，恹恹无生气；楼上浇花，楼下落雨，行人淋头。后面也有个更小的洋台，悬有衣裤招展的万国旗。客人来访，进门也许抬头看见个倒挂着的“福”字，低头看到大堆半新不旧的拖鞋——也许要换鞋，也许不要换，也许主人希望你换而口里说不用换，也许你不想换而问主人要不要换，也许你硬是不换而使主人瞪你眼。客来献茶？没有那么方แ便的开水，都是利ำ用热水瓶。盖碗好像早已失传，大部ຖ分是使用玻璃杯。其实正常的人家，客已渐渐稀少，谁也没有太多的闲暇串门子闲磕牙，有事需要先期电话要约。杜甫诗：“但使残年饱吃饭，只愿无事长相见”，现在不行，无事为什么还要长相见？
“千金买房，万金买邻”话是不错，但是谈何容易？谁也料不到，楼ä上家偶尔要午夜跳舞，蓬拆之声盈耳；隔壁家常打麻将，连战通宵；对门家养哈巴๒狗，不分晨夕的吠影吠声，位新来的住户提出抗议，那狗主人忿然作色说：“你搬来多久？我的狗在此已经吠了两年多。”街坊四邻不断ษ的有人装修房屋，而且要装修得像电å视综艺节目的背景，敲敲打打历时经旬不止。最可怕的是楼下开了家汽车修理厂，日夜服务，不但叮叮噹噹响起敲打乐่，而且漆髹焊接概俱全，马达声喇叭声不绝于耳。还有葬车出殡，路上有音乐伴奏，不时的燃放爆竹，更不幸的是邻近有人办白事，连夜的唪经放焰口，那就更不得安生了。“大隐隐朝市”，我有位朋友想“小隐隐陵薮”，搬到เ乡野，走了之，但是立刻就有好心的人劝阻他说：“万万不可，乡下无医院，万心脏病发，来不及送院急救，怕就要中道崩殂！”我的朋友吓得只好客居在红尘万丈的闹市之ใ中。
家居不可无娱乐่。卫生麻将大概是些太太的天下。说它卫生也不无道理，至少上肢运动频数，近似蛙式游泳。只要时间不太长输赢不大，十圈八圈的通力合作，总比在外面为ฦ非作歹伤风败俗要好得多。公务人员与知识分子也有乐此不疲者。梁任公先生说过“只有打麻将能令我忘却读书，只有读书能令我忘却打麻将。”我们觉得饱学如梁先生者，不妨打打麻将。也许电视是如今最受欢迎的家庭娱乐了，只要具有初高中ณ程度，或略识之无，甚至文盲，都可以欣赏。当然，胃口需要相当强健，否则看了些狞眉皱眼怪模怪样而自以为有趣的面孔，或是奇装异服不男不女蹦蹦跳跳的人妖，岂不要作呕？年轻的代，自有他们的天地，郊游露营电影院舞厅咖啡馆，都是赏心悦目的胜地，家庭有娱乐่，对他们而言，恐怕是渐渐的认为不大可能了。
五十多年前，丁西林先生对我说，他理想中的家庭具备五个条件：是胡涂的老爷，二是能干的太太，三是干净的孩子，四是和气的佣人，五是二十四小时的热水供应。这是他个人的理想，但也并非是笑话。他所谓胡涂，当然是“小事胡涂，大事不胡涂”；所谓能干是指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手承担；所谓干净是说穿戴整洁不淌鼻涕；所谓和气是吃饱喝足之后所自然流露出来的股温暖。至于热水供应，则是属于现代设备的问题。如果丁先生现住台北，他会修正他的理想。旧时北平中ณ上之家讲究“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ฑ头”，那理想更简单了。台北家居，无所谓天棚，中上人家都有冷气，热带鱼和金鱼缸各有情趣，石榴树不见得不如兰花，家里请先生则近似恶补，养猫养狗更是稀松平常，病了还有猫狗专科医院可以就诊在外国见到的猫狗美容院此地尚付阙如，胖丫ฑ头则丫头制度已不存在，遑论胖与不胖？
说不定胖了还要设法减肥。
台北家居是相当安全的。舞动长刀扁钻杀人越货的事常有所闻，不过独行盗登门抢劫的事是少有的。像某些国家之动辄抢银行劫火车，则此地之安谧甚为ฦ显然。夜不闭户是办不到的，好多人家窗上装ณ了栅栏甘愿尝受铁窗风味，也无非是戒慎预防之意。至于流氓滋事，无地无之，是非之地少去便是。台北究竟是个ฐ住家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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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记
这“双城记”与狄更斯的小说“二城故事”无关。
我所谓的双城是指我们的台北与美国的西雅图。对这两ä个城市，我都有点粗略的认识。在台北我住了三十多年，搬过六次家，从德惠街搬到辛亥路，吃过拜拜，挤过花朝，游过孔庙，逛过万华，究竟所知有限。高阶层的灯红酒绿，低阶层的褐ຈ衣蔬食，接触不多，平夙交游活动的范围也很狭小，疏慵成性，画地为牢，中华路以西即甚少涉足。西雅图简称西市是美国西北部大港口，若干年来我曾访问过不下十次，居留แ期间长则三两年，短则两ä月，闭门家中ณ坐的时候多，因为虽有胜情而无济胜之具，即或驾言出游，也不过是浮光掠影。所以我说我对这两个城市，只有点粗略๓的认识。
我向不欲侈谈中西文化，更不敢妄加比较。只因所知不够宽广，不够深入。中国文化历史悠久，不是片言可以概括；西方文化也够博大精深，非时地的鳞半爪所能代表。我现在所要谈的只是就两个ฐ城市，凭个人耳目所及，些浅显的感受或观察。“贤者识其大，不贤者识其小”如是而已。两个地方的气候不同。台北地处亚热带，又是个盆地，环市皆山。我从楼ä头俯瞰，常见白茫茫的片，好像有“气蒸云梦泽”的气势。到了黄梅天，衣服被褥总是湿漉漉的。夏季午后常有阵雨，来得骤，去得急，雷电交掣之后，雨过天青。台风过境，则排山倒海，像是要耸散穹隆，应是台湾景，台北也偶叨临幸。西市在美国西北隅海港内，其纬度相当于我国东北之哈尔滨与齐齐哈尔，赖有海洋暖流调剂，冬天虽亦雨雪霏霏而不至于酷寒，夏季则ท早晚特凉，夜眠需拥重毯。也有连绵的霪雨，但晴时天朗气清，长空万里。我曾见长虹横亘，作百八十度，罩盖半边天。凌晨四时，暾出东方，日薄崦嵫要在晚间九时以后。
我从台北来，着夏季衣裳，西市机场内有暖气，尚不觉有异，出机场大门立刻觉得寒气逼人，家人乃急以厚重大衣加身。我深吸口大气，沁入肺腑，有似冰心在玉壶。我回到台北去，出有冷气的机场，薰风扑面，遍体生津，俨如落进镬热粥糜。不过，人各有所好，不可概ฐ而论。我认识位生长台北而长居西市的朋友，据告非常想念台北，想念台北的切，尤其是想念台北夏之湿粘燠热的天气！
西市的天气干爽，凭窗远眺，但见山是山，水是水，红的是花，绿的是叶，轮廓分明，纤微毕现，而且色泽鲜艳。我们台北路边也有树，重阳木霸王椰红棉树白千层都很壮观，不过树叶上蒙了层灰尘，只有到了阳明山才能看见像打了蜡似的绿叶。
西市家家有烟囱，但是个ฐ个烟囱不冒烟。壁炉里烧着火光熊熊的大木橛，多半是假的，是电动的机关。晴时可以望见积雪皑皑的瑞尼尔山，好像是浮在半天中；北望喀斯开山脉ำ若隐若现。台北则异于是。很少人家有烟囱，很多人家在房顶上在院子里在道路边烧纸烧垃圾，东把火西股烟，大有“夜举烽，画燔燧”之ใ致。凭窗亦可看山，我天天看得见的是近在咫尺的蟾蜍山。近山绿，远山青。观音山则ท永远是淡淡的抹花青，大屯山则更常是云深不知处了。不过我们也不可忘记，圣海伦斯火山爆发，如果风向稍偏点，西市也会变得灰头土脸！
对于个爱花木的人来说，两城各有千秋。西市有著名的州花山杜鹃，繁花如簇，光艳照人，几乎ๆ没有家庭园间不有几棵点缀。此外如茶花玫瑰辛夷球茎海棠，也都茁壮可喜。此地花厂很多，规模大而品类繁。最难得的是台湾气候养不好的牡丹ล，此地偶可见。友人马逢华伉俪精心培植了几株牡丹，黄|色者尤为高雅，我今年来此稍迟，枝头仅余朵，蒙剪下见贻，案头瓶供，五日而谢。严å格讲，台北气候土壤似不特宜莳花，但各地名花荟萃于是。如台北选举市花，窃谓杜鹃宜推魁首。这杜鹃不同于西市的山杜鹃，体态轻盈小巧，而又耐热耐干。台北艺兰之风甚盛，洋兰蝴蝶兰石斛兰都穷极娇艳，到处有之，惟花美叶美而又有淡淡幽香者为ฦ素心兰，此所以被人称为“君子之香”而又可以入画。水仙也是台北绝，每逢新年，岁朝清供之ใ中，凌波仙子为必不可少之员。以视西市之ใ所谓水仙，路旁泽畔大片大片的临风招展，其情趣又大不相同。
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乃想象中ณ的大同世界，古今中外从来没有过个地方真正实现过。人性本有善良面丑恶面，故人群中ณ欲其“不稂不莠”，实不可能。大体上能保持法律与秩序，大多数人民能安居乐业，就算是治安良好，其形态其程度在各地容有不同而已๐。
台北之治安良好是举ะ世闻名的。我于三十几年之中，只轮到次独行盗公然登堂入室，抢夺了只手表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