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塔题名好像是雅事，我记得某家围墙新。今谬承关注余之艰苦工作，僧道庶士亦杂列其间。拾起块石头或木棍之类，凡属名胜，几乎ๆ到处都有某某到此游的题记，甚至于用刀雕刻以期芳名垂诸久远。三代以下惟恐其不好名，不过名亦有善恶之别。其实俗陋可哂，路过行人中不知哪位逸兴遄飞，流风遗韵到今未已๐，趁水泥湿软未干，岂见人溺水作生命挣扎而无动于衷。事隔二十馀年，阁下乎，可惜他的大名实在不雅。
雅舍菁华乞丐
所谓保护人者，其题名，以遒劲的笔法大书“王&;&;๙”，方แ其抵岸，乃援以手耶？雁塔上题名者不仅是新进，设能早日来到，则ท余受惠不浅矣。但迟迟不来，今则余已不复加以重视，无从享受；余已丧偶，无人分享；余已略有声名，不再需要。对于不曾从中受益之事不表感激，关于上天助我独力完成之事不愿世人误为得力于保护人，此种态度似不能视为ฦ狂傲无礼也。
往昔之怀抱满腔热望，自命为ฦ
对于沉湎于此道中的朋友们，无论男女，我并不概诅咒。其中至少有部ຖ分可能是在生活上有什么เ隐痛，藉此忘忧，如同吸食鸦片样久而上瘾，不易戒掉。其实要戒也很容易，把牌和筹码以及牌桌起蠲除，洗手不干便是。
雅舍菁华写字
长日无俚，写作自遣，随想随写，不拘篇章，冠以“雅舍小品”四字1，以示写作所在，且志因缘。
。。小说天堂
谦让仿佛是种美德，若想在眼前的实际生活里寻个具体的例证，却不容易。类似谦让的事情近来似很难得发生次。就我个人的经验说，在般宴会里，客人入席之际，我们最容易看见类似谦让的事情。
群客人挤在客厅里，谁也不肯先坐，谁也不肯坐首座，好像“常常登上座，渐渐入祠堂”的道理是人人所不能ม忘的。于是你推我让，人声鼎沸。辈份小的，官职低的，垂着手远远的立在屋角，听候调遣。自以为ฦ有占首座或次座资格的人，无不攘臂而前，拉拉扯扯，不肯放过他们表现谦让的美德的机会。有的说：“我们叙齿，你年长！”有的说：“我常来，你是稀客！”有的说：“今天非你上座不可！”事实固然是为让座，但是当时的声浪和唾沫星子却都表示像在争座。主人靦着张笑脸，偶然插两句嘴，作鹭鸶笑。这场纷扰，要直到เ大家的兴致均已低落，该说的话差不多都已๐说完，然后急转直下，突然平息，本就该坐上座的人便去就了上座，并无苦恼之象，而往往是显着踌躇满志顾盼自雄的样子。
我每次遇到这样谦让的场合，便首先想起聊斋上的个故事：伙人在热烈的让座，有位扯着另位的袖子，硬往上拉，被拉的人硬往后躲，双方势均力敌，突然间拉着袖子的手松，被拉的那只胳臂猛然向后缩，胳臂肘尖正撞在后面站着的位驼背朋友的两只特别ี凸出的大门牙上，喀吱声，双牙落地！我每忆起这个乐极生悲的故事，为ฦ明哲保身起见，在让座时我总躲得远远的。等风波过后，剩下的位置是我的，首座也可以，坐上去并不头晕，末座亦无妨，我也并不因此少吃嘴。我不谦让。
考让座之风之所以如此地盛行，其故有二。第，让来让去，每人总有个位置，所以面谦让，面稳有把握。假如主ว人宣布，位置只有十二个，客人却有十四位，那便没有让座之事了。第二，所让者是个虚荣，本来无关宏旨，凡是半径都是般长，所以坐在任何位置假如是圆桌都可以享受同样的利益。假如明文规定，凡坐过首席若干次者，在铨叙上特别有利，我想让座的事情也就少了。我从不曾看见，在长途公共汽车车站售票的地方，如果没有木制的长栅栏，而还能够保留点谦让之风！因此我发现了般人处世的条道理，那ว便是：可以无需让的时候，则无妨谦让番，于人无利，于己无损；在该让的时候，则不谦让，以免损己；在应该不让的时候，则必定谦让，于己有利，于人无损。
小时候读到เ孔融让梨的故事，觉得实在难能可贵，自愧弗如。只梨的大小，虽然是微屑不足道，但对于个四五岁的孩子，其重要或者并不下于个公务员之心理盘算简万委。有人猜想，孔融那几天也许肚皮不好，怕吃生冷，乐得谦让番。我不敢这样妄加揣测。不过我们要承认，利之ใ所在，可以使人忘形，谦让不是件容易的事。孔融让梨的故事，发扬光大起来，确有教育价值，可惜并未发生多少实际的效果：今之孔融，并不多见。
谦让做为种仪式，并不是坏事，像天主教会选任主教时所举行的仪式就满有趣。就职的主教照例的当众谦逊三回，口说“r”意即“我不要当主教”，然后照例的敦促三回终于勉为其难了。我觉得这样的仪式比宣誓就职之后再打通电声明固辞不获要好得多。谦让的仪式行久ื了之后，也许对于人心有潜移默化之功，使人在争权夺利奋不顾ุ身之际，不知不觉的也举ะ行起谦让的仪式。可惜我们人类的文明史尚短，潜移默化尚未能奏大效，露出原始人的狰狞面目的时候要比雍雍穆穆的举行谦让仪式的时候多些。我每次从公共汽车售票处杀进杀出，心里就想先王以礼ึ治天下，实在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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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亦不哉
金圣叹作“三十三不亦快哉”快人快语，读来亦觉快意。不过快意之事未必人人尽同，因为观点不同时势有异。就观察所及，试编列若干则ท如下：
其晨光熹微之际，人牵犬，或犬牵人徐步红砖道上，呼吸新鲜ຒ空气，纵犬奔驰，任其在电å线杆上或新栽树上便溺留念，或是在红砖上排出滩狗屎以为点缀。庄子曰：道在屎溺。大道无所不在，不简秽贱，当然人犬亦应无所差别。人因散步而精神爽，犬因排泄而身轻，而且可以保持自己家门以内之环境清洁，不亦快哉！
其烈日下彳亍道上，口燥舌干，忽见路边有卖甘蔗者，急忙买得两ä根，手挥舞，手持就口边，才咬口即入佳境，随走随嚼，旁若无人，蔗渣随嚼随吐。人生贵适意，兼可为“你丢我捡”者制造工作机会，潇洒自如，不亦快哉！
其早起，穿着有条纹的睡衣裤，趿着凉鞋，抱红泥小火炉置街门外，手持破蒲扇，对着火炉徐徐扇之，俄而浓烟上腾，火星四射，直到天地絪缊，片模糊。烟火中人，谁能不事炊爨？这是表示国泰民安，有米下锅，不亦快哉！
其天近黎明，牌局甫散，匆匆登车回府。车进巷๕口距家门尚有三五十码之ใ处，任司机狂按喇叭，其声鸣鸣然，声比声近，声比声急，门房里有人竖着耳朵等候这听惯了的喇叭声已久ื，于是在车刚刚开到之际，两扇黑漆大铁门呀然而开，然后又訇的声关闭。不费吹灰之力就使得街坊四邻矍然惊醒，翻个身再也不能入睡，只好瞪着大眼等待天明。轻而易举ะ的执行了鸡司晨的职务，不亦快哉！
其放学回家，精神愉快，路上和伙伴们打打闹闹，说说笑笑，尚不足以畅叙幽情，忽见左右住宅门前都装ณ有电铃，铃虽设而常不响，岂不形同虚设，于是举臂舒腕，伸出食指，在每个纽上按戳下。随后，就有人仓皇应门，有人倒屣而出，有人厉声叱问，有人伸颈探问而瞠目结舌。躲在暗处把这些现象尽收眼底，略施小技，无伤大雅，不亦快哉！
其隔着墙头看见人家院内有葡萄架，结实累累็，虽然不及“草龙珠”那样圆，“马||乳|”那样长，“水晶”那样白，看着纵不流涎三尺，亦觉手痒。爬上墙头，用竹竿横扫之，狼藉满地，损人而不利己้，索兴呼朋引类乘昏夜越墙而入，放心大胆，各尽所能，各取所需，饱餐顿ู。松鼠偷葡萄，何须ี问主ว人，不亦快哉！
其通衢大道，十字路口，不许人行。行人必须上天桥，下地道，岂有此理！豪杰之士不理会这套，直入虎口，左躲右闪，居然波罗蜜多达彼岸，回头看天桥上黑压压的人群犹在蠕动，路边的警察戟指大骂，暴躁如雷，而无可奈我何。这时节颔首示意，报以微笑，扬长而去，不亦快哉！其，宋周紫芝竹坡诗话：“有人，极廉介，日有家问，即令灭官烛，取私烛阅书，阅毕，命秉官烛如初。”作官的人迂腐若是，岂不可嗤！衙门机关皆有公用之信纸信封，任人领用，便中抓起叠塞入公事包里，带回家去，可供写私信发请柬寄谢帖ຆ之用，顺手牵羊，取不伤廉，不亦快哉！
其逛书肆，百万\ຒ小!说展，琳琅满目，真是到了嫏嬛福地。趁人潮拥挤看守者穷于肆应之ใ际，纳书入怀，携归细赏，虽蒙贼名，不失为雅，不亦快哉！
其电话铃响，错误常居什之二三，且常于高枕而眠之时发生，而其人声势汹汹，了无歉意，可恼可恼。在临ภ睡之前或任何不欲遭受干扰的时间，把电å话机翻转过来，打开底部ຖ，略做手脚，使铃变得喑哑。如是则电话可以随时打出去，而外面无法随时打进来，主动操之于我，不亦快哉！其生儿育女，成凤成龙，由大学卒业，而漂洋过海，而学业有成，而落户定居，而缔结良缘。从此螽斯衍庆，大事已毕，允宜在报端大刊，红色套印，敬告诸亲友，兼令天下人闻知，光耀门楣，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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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舍菁华廉
贪污的事，古今中外滔滔皆是，不谈也罢。孟子所说穷不苟求的“廉士”才是难能ม可贵，谈起来令人齿颊留แ芬。东汉杨震，暮夜有人馈送十斤黄金，送金的人说：“暮夜无人知。”杨震说：“天知神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这句话万古流传，直到晚近许多姓杨的人家常榜ึ门楣曰“四知堂杨”。清介廉洁的“关西夫子”使得他家族后代脸上有光。
汉末有位郁๗林太守陆绩唐陆龟蒙的远祖罢官之后泛海归姑苏家乡，两袖清风，别ี无长物，惟空舟，恐有覆舟之虞，乃载巨石镇之。到了家乡，将巨石弃置城门外，日久埋没土中ณ。直到明朝弘治年间，当地有司曳之ใ出土，建亭覆之，题其楣曰“廉石”。个人居官清廉，块顽石也得到เ了美誉。
“银子是白的，眼珠是黑的”，见钱而不眼开，谈何容易。时心里把握不定，手痒难熬，就有堕入贪墨的泥沼之ใ可能；这时节最好有人能ม拉他把。最能使人顽廉懦立的莫过于贤妻良母。列ต女传：田稷子相齐，受下吏货金百镒，献给母亲。母亲说：“子为相三年，禄未尝多若此也，安所得此？”他只好承认是得之ใ于下。母亲告诫他说：“士修身洁行，不为ฦ苟得。非义之事不计于心，非理之利ำ不入于家。不义之财非吾有也，不孝之子非吾子也。”这番义正辞严的训话把田稷子说得惭悚不已，急忙把金送还原主。按照我们现下的法律，如果是贿金，收受之后纵然送还，仍有受贿之嫌，纵然没有期约的情事，仍属有玷官箴。这种簠簋不修之事，当年是否构成罪状，固不得而知，从廉白之ใ士看来总是秽行。我们注意的是田稷子的母亲真是识达大义，足以风世。为ฦ相三年，薪俸是有限的，焉有多金可以奉母？百镒不是小数，镒就是二十四两，百镒就是二千四百两ä，个人搬都搬不动，而田à稷子的母亲不为所动。家有贤妻，则士能安贫守正，更是例不胜举，可怜的是那些室无莱妇的人，在外界的诱惑与阃内的要求两路夹击之下，就很容易失足了。
取不伤廉这句话易滋误解，芥不取才是最高理想。晋陶侃“少为寻阳县吏，尝监鱼梁，以坩鲊遗母，湛氏封鲊，反书责侃曰：‘尔为吏，以官物遗我，非惟不能益吾，乃以增吾忧矣’。”晋书陶侃母湛氏傅掌管鱼梁的小吏，因职务上的方แ便，把腌鱼装ณ了小瓦罐送给母亲吃，可以说是孝养之意，但是湛氏不受，送还给他，附带着还训了他顿。别看罐腌鱼是小事，因小可以见大。
谢承后汉书：“巴祗为扬州刺史，与客暗饮，不燃官烛。”私人宴客，不用公家的膏火，宁可暗饮，其饮宴之ใ财，当然不会由公家报销了。因此我想起件事：好久好久以前，丧乱中ณ值某夫人于途，寒暄之馀愀然告曰，“恕我们现在不能邀饮，因为中外合作的机关凡有应酬均需自掏腰包。”我闻之悚然。还有段有关官烛的故事。宋周紫芝竹坡诗话“李京兆诸父中有人，极廉介，日有家问，即令灭官烛，取私烛阅书，阅毕，命秉官烛如初ม。”公私分明到了这个地步，好像有些迂阔。但是，“彼岂乐于迂阔者哉！”
不要以为志行高洁的人都是属于古代，今之古人有时亦可复见。我有位同学供职某部，兼理该部ຖ刊物编辑，有关编务必须使用的信纸信封及邮票等等放在处，私人使用之ใ信函邮票另置处，公私绝对分开，虽邮票信笺之微，亦不含混，其立身行事砥砺廉隅有如是者！尝对我说，每获友人来书，率皆使公家信纸信封，心窃耻之，故虽细行不敢不勉。
吾闻之肃然起敬。
,,,,堂
雅舍菁华懒
人没有不懒的。
大清早，尤其是在寒冬，被窝暖暖的，要想打个挺就起床，真不容易。荒鸡叫，由它叫。闹钟响，何妨按下纽，在床上再赖上几分钟。白香山大概就是个惯睡懒觉的人，他不讳言“日高睡足犹慵起，小阁重衾不怕寒”。他不仅懒，还馋，大言不惭的说：“慵馋还自哂，快乐亦谁知？”白香山活了七十五岁，可是写了两千七百九十首诗，早晨睡睡懒觉，我们还有什么เ说的？
懒โ字从女，当初造字的人好像是对于女性存有偏见。其实勤与懒与性别ี无关。历史人物中，疏懒成性者嵇康要算是位。他自承：“不涉แ经学，性复疏ຕ懒，筋驽肉缓，头面常月十五日不洗，不大闷痒，不能洗也。每常小便，而忍不起，令胞中ณ略转，乃起耳。”同时，他也是“卧喜晚起”之徒，而且“性复多蚤，把搔无已”。他可以长期的不洗头不洗脸不洗澡，以至于浑身生虱！和扪虱而谈的王猛都是时名士。白居易“经年不沐浴，尘垢满肌肤”，还不是由于懒？苏东坡好像也够邋遢的，他有“老来百事懒，身垢犹念浴”之句，懒到เ身上蒙垢的时候才做沐浴之想。女人似不至此，尚无因懒而昌言无隐引以自做的。主持中馈的向是女人，缝衣捣砧的也向是女人。“早起三光，晚起三慌”是从前流行的女性自励语，所谓三光三慌是指头上脸上脚上。从前的女人，夙兴夜寐，没有不患睡眠不足的，上上下下都要伺候周到，还要揪着公鸡的尾巴就起来，来照顾ุ她自己的“妇容”。头要梳，脸要洗，脚要裹。所以朝晖未上就花朵盛开的牵牛花，别称为“勤娘子”，懒婆娘没有欣赏的分，大概她只能观赏昙花。时到如今，情形当然不同，我们放眼观察，所谓前进的新า女性，哪个不是生龙活虎般，主内兼主外，集家事与职业于身？世上如果真有所谓懒婆娘，我想其数目不会多于好吃懒โ做的男子汉。北平从前有个流行的儿歌：“头不梳，脸不洗，拿起尿盆儿就舀米”是夸张的讽刺。懒โ字从女，有点冤枉。
凡是自安于懒的人，大抵有他或她的套想法。可以推给别ี人做的事，何必自己做？可以拖到明天做的事，何必今天做？推拖，懒之ใ能事尽矣。自以为偶然偷懒，无伤大雅。而且世事多变，往往变则通，在推拖之际，情势起了变化，可能ม些棘手的问题会自然解决。“不需计较苦劳心，万事元来有命！”好像有时候馅饼是会从天上掉下来似的。这种打算只有失，因为人生无常，如石火风灯，今天之后有明天，明天之后还有明天，可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明天。即使命不该绝，明天还有明天的事，事越积越多，越多越懒得去做。“虱多不痒，债多不愁”，那ว是自我解嘲！懒人做事，拖拖拉拉，到เ头来没有不丢三落四狼狈慌张的。你懒โ，别人也懒โ，推再推，推来推去，其结果只有误事。懒不是不可医，但须ี下手早，而且须从小处着手。这事需劳作父母的帮把手。有家三个孩子都贪睡懒觉，遇到เ假日还理直气壮的大睡，到时候母亲拿起晒衣服用的竹竿在三张小床上横扫，三个小把戏象鲤鱼打挺似的翻身而起。此后他们养成了早起的习惯，直到เ大。父亲房里有几份报纸，欢迎阅览，但是他有个ฐ怪毛病，任谁看完报纸之ใ后，必须折好叠好放还原处，否则他就大吼大叫。于是三个小把戏触类旁通，不但看完报纸立即还原，对于其他家中日用品也不敢随手乱放。小处不懒โ，大事也就容易勤快。
我自己是个相当的懒的人，常走抵抗最小的路，虚掷不少的光阴。“架上非无书，眼慵不能看”白香山句。等到知道用功的时候，徒惊岁晚而已。英国十八世纪的绥夫特，偕仆远行，路途泥泞，翌晨呼仆擦洗他的皮靴，仆有难色，他说：“今天擦洗干净，明天还是要泥污。”绥夫特说：“好，你今天不要吃早餐了。今天吃了，明天还是要吃。”唐朝的高僧百丈禅师，以“日不作，日不食”自励，每天都要劳动作农事，至老不休。有天他的弟子们看不过，故意把他的农具藏了起来，使他无法工作，他于是真个的饿了自己้天没有进食。得道的方แ外的人都知道刻苦自律。清代画家石溪和尚在他幅“溪山无尽图”上题了这样段话，特别令人警惕。
大凡天地生人，宜清勤自持，不可懒惰。若当得个懒字，便是懒汉，终无用处。残衲住牛首山房朝夕焚诵，稍余刻，必登山选胜，有所得，随笔作山水数幅或字段，总之ใ不放闲过。所谓静生动，动必作出番๘事业。端教个人立于天地间无愧。若忽忽不知，懒而不觉，何异草木！
株小小的含羞草，尚且不是完全的“忽忽不知，懒而不觉！”若是人而不如小草，羞！羞！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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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舍菁华吃相
位外国朋友告诉我，他旅游西南某地的时候，偶于餐馆进食，忽闻壁板砰砰作响，其声清脆ะ，密集如联珠炮，向人打听才知道是邻座食客正在大啖其糖醋排骨。这道菜是这餐馆的拿手菜，顾客欣赏这个美味之余，顺嘴把骨头往旁边喷吐，你也吐，我也吐，所以把壁板打得叮叮噹噹响。不但顾ุ客为之快意，店主人听了也觉得脸上光彩，认为这是大家为他捧场。这位外国朋友问我这是不是国内各地普遍的风俗，我告诉他我走过十几省还不曾遇见过这样的场面，而且当场若无壁板设备，或是顾ุ客嘴部ຖ筋肉不够发达，此种盛况即不易发生。可是我心中暗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样的事恐怕亦不无发生的可能。
礼记有“毋啮骨”之诫，大概包括啃骨头的举动在内。糖醋排骨的肉与骨是比较容易脱离的，大块的骨头上所联带着的肉若是用牙齿咬断下来，那龇牙咧嘴的样子便觉不大雅观。所以“割不正不食”“席不正不食”都是对于在桌面上进膳的人而言，啮骨应该是桌底下另外种动物所做的事。不要以为我们部分人把排骨吐得劈拍响便断ษ定我们的吃相不佳。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习惯。世界ศ上至今还有不少地方是用手抓食的。听说他们是用右手取食，左手则ท专供做另种肮脏的事，不可混用，可见也还注重清洁。我不知道象咖喱鸡饭类粘糊糊儿的东西如何用手指往嘴里送。用手取食，原是古已有之的老法。罗马皇帝尼禄大宴群臣，他从只硕大无比的烤鹅身上扯下条大腿，手举着鼓槌，歪着脖子啃而食之，那副贪婪无厌的饕餮相我们可于想象中得之。罗马的光荣不过尔尔，等而下之不必论了。欧洲中古时代，餐桌上的刀叉是奢侈品，从十世纪到十五世纪不曾被普遍使用，有些人自备刀叉随身携带，这种作风直延至十八世纪还偶尔可见，据说在酷嗜通心粉的国度里，市尘道旁随处都有贩卖通心粉与不通心粉的摊子，食客都是伸出右手象是五股钢叉般把粉条卷就送到口里，干净利落。
不要耻笑西方แ风俗鄙陋，我们泱泱大国自古以来也是双手万能。礼记：“共饭不泽手。”吕氏注曰：“不泽手者，古之ใ饭者以手，与人共饭，摩手而有汗泽，人将恶之而难言。”饭前把手洗洗揩揩也就是了。樊哙把块生猪肘子放在铁楯上拔剑而啖之，那是鸿门宴上的精彩节目，可是那个吃相也就很可观了。我们不愿意在餐桌上挥刀舞叉，我们的吃饭工具主要的是筷子，筷子即箸，古称饭頍。细细的两根竹筷，搦在手上，运动自如，能戳能夹能ม撮能扒神乎其技。不过我们至今也还有用手进食的地方象从兰州到新า疆，“抓饭”“抓肉”都是很驰名的。我们即使运用筷子，也不能不有相当的约束，若是频๗频夹取如金鸡乱点头，或挑肥检瘦的在盘碗里翻翻弄弄如拨草寻蛇，就不雅观。
餐桌礼ึ仪，中西都有套。外国的餐前祈祷，兰姆的描写可谓淋漓尽致。家长在那里低头闭眼口中念念有词，孩子们很少不在那ว里做鬼脸的。我们幸而极少宗教观念，小时候不敢在碗里留下饭粒，是怕长大了娶ດ麻子媳妇，不敢把饭粒落在地上，是怕天打雷劈。喝汤而不准吮吸出声是外国规矩，我想这规矩不算太苛，因为外国的汤盆很浅，好象都是狐狸请鹭鸶吃饭时所使用的器皿，盆汤端到เ桌上不可能ม是烫嘴热的，慢点灌进嘴里去就可以不至于出声。若是喝口我们的所谓“天下第菜”口蘑锅巴汤而不出点声音，岂不强人所难？从前我在北方家居，邻户是个治安机关，隔着堵墙，墙那边经常有几十口子在院子里进膳，我可以清晰的听到“呼噜，呼噜，呼——噜”的声响，然后是“咔嚓！”声。他们是在吃炸酱面，于猛吸面条之后咬口生蒜瓣。
餐桌的礼仪要重视，不要太重视。外国人吃饭不但要席正，而且挺直腰板，把食物送到嘴边。我们“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要维持那种姿式便不容易。我见过位女士，她的嘴并不比般人小多少，但是她喝汤的时候真能把上下唇撮成颗樱桃那样大，然后以匙尖触到口边徐徐吮饮之。这和把整个调羹送到เ嘴里面去的人比较起来，又近于矫枉过正了。人生贵适意，在环境许可的时候是不妨稍为放肆点。吃饭而能充分享受，没有什么太多礼法的约束，细嚼烂咽，或风卷残云，均无不可，吃的时候怡然自得，吃完之后抹抹嘴鼓腹而游，像这样的乐事并不常见。我看见过两次真正痛快淋漓的吃，印象至今犹新。次在北京的“灶温”，那是爿道地的北京小吃馆。棉帘启处，进来了位赶车的，即是赶轿车的车夫，辫子盘在额上，衣襟掀起塞在褡布底下，大摇大摆，手里托着菜叶裹着的生猪肉块，提着根马兰系着的撮韭黄，把食物往框台上拍：“掌柜的，烙斤饼！再来碗炖肉！”等下，肉丝炒韭黄端上来了，两张家常饼碗炖肉也端上来了。他把菜肴分为ฦ两份，份倒在张饼上，把饼卷，比拳头要粗，两手扶着矗立在盘子上，张开血盆巨口，左ุ口，右口，中间口！不大的功夫，张饼下肚，又张也不见了，直吃得他青筋暴露满脸大汗，挺起腰身连打两个ฐ大饱膈。又次，我在青岛寓所的后山坡上看见群石匠在凿山造房，晌午歇工，有人送饭，打开笼屉热气腾腾，里面是半尺来长的酦面蒸饺，工人蜂拥而上，每人拍拍手掌便抓起饺子来咬，饺子里面露出绿韭菜馅。又有人挑来桶开水，上面漂着个瓢，个个ฐ红光满面围着桶舀水吃。这时候又有挑着大葱的小贩赶来兜售那象甘蔗般粗细的大葱，登时又人手截，像是饭后进水果般。上面这两个景象，我久久不能忘，他们都是自食其力的人，心里坦荡荡的，饿来吃饭，取其充腹，管什么吃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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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舍菁华脏
普天之ใ下以哪个ฐ民族为最脏，这个问题不是见闻不广的人所能回答的。约在半个世纪以前，蔡元培先生说，“华人素以不洁闻于世界：体不常浴，衣不时干，咯痰于地，拭涕以袖，道路不加洒扫，厕所任其熏蒸，饮用之水不经渗漉，传染之病不知隔离。”这样说来，脏的冠军我们华人实至名归，当之无愧。这些年来，此项冠军是否直保持，是否业已拱手让人，则很难说。
蔡先生面要我们以尚洁互相劝勉，面又鳃鳃过虑生怕我们“因太洁而费时”，又怕我们因“太洁而使人难堪”。其实有洁癖的人在历史上并不多见，数来数去也不过南宋何佟之，元倪瓒，南齐王思远庾炳之ใ，宋米芾数人而已。而其中的米芾“不与人共巾器”，从现代眼光看来，好象也不算是“使人难堪”。所谓巾器，就是手巾脸盆之类的东西，本来不好共用。从前戏园里有“手巾把儿”供应，热腾腾香喷喷的手巾把儿从戏园的角掷到另角，也算是绝活之。纵然有人认为这是大享受，甚且认为这是国剧ຕ艺术中不可或缺的节目之ใ，我看享受手巾把的朋友们之恶狠狠的使用它，从耳根脖后以至于绕弯抹角的擦到เ两腋生风而后已，我就不寒而栗，宁可步米元章的后尘而“使人难堪”。现代号称观光的车上也有冷冰冰香喷喷的小方แ块毛巾敬客，也有人深通物尽其用的道理，抹脸揩头，细吹细打，最后可能擤上滩鼻涕，若是让米元章看到，怕不当场昏厥！如果大家都多多少少的染上点洁癖，“使人难堪”的该是那些邋遢鬼。
人的身体本来就脏。佛家所谓“不净观”，特别提醒我们人的“九孔”无不是藏垢纳污之处，经常象臭沟似的渗泄秽流。真是涉九想，欲念全消。我们又何必自己作践自己，特别做出副腌臜相，长发披头，于思满面，招人恶心，而自鸣得意？也许有人要指出，“蓬首垢面而谈诗书”，贤者不免，“扪虱而言”，无愧名士，“头面常月十五日不洗，不太闷痒不能沐”，也正是风流适意。诚然，这种古已有之的流风遗韵，直到เ了晚近尚未断绝，在民初ม还有所谓什么เ大师之流，于将近耳顺之年，因为续弦才接受对方条件而开始刷็牙。在这些固有的榜样之外，若是再加上西洋的堕落时髦，这份不洁之名不但闻于世界，且将永垂青史。
无论是家庭学校餐厅旅馆衙门，最值得参观的是厕所。古时厕所干净到什么地步，不得而知，我只知道豪富如石崇，厕所里侍列着丽服藻饰的婢女十余位，置甲煎粉沈香汁之属。王敦府上厕所有漆箱盛干枣，用以塞鼻。这些设备好象都是消เ极的措施。恶臭熏蒸，羼上甲煎粉沈香汁的香气，恐未必佳；至于鼻孔里塞干枣，只好张口呼吸，当亦于事无补。我们的文化虽然悠久ื，对于这问题好象未曾措意，西学东渐之ใ后才开始慢慢的想要“迎头赶上”。“全盘西化”是要不得的，所以洋式的卫生设备纵然安设在最高学府里也不免要加以中式的处理——任其渍污阻塞泛滥溃决。脏与教育程度有时没有关系，小学的厕所令人望而却步，上庠的厕所也样的不可向迩。衙门里也有人坐在马桶上把口口的浓痰唾到墙上，欣赏那ว象蜗牛爬过似的条条亮晶晶的痕迹。看样子，公共的厕所都需要编制，设所长人，属员若干，严å加考绩，甚至卖票收费亦无不可。
离厕所近的是厨房。在家庭里大概都是建在边边沿沿不惹人注意的地方，地基较正房要低下半尺尺的，屋顶多半是平台。我们的烹饪常用旺油爆炒，油烟薰渍，四壁当然黯淡无光。其中无数的蟋蟀蚂蚁蟑螂之类的小动物昼伏夜出，大量繁衍，与人和平共处，主客翕然。在有些餐厅里，为ฦ了空间经济，厨房厕所干脆不大分开，大师傅汗淋淋的赤膊站在灶前掌杓，白案子上的师傅吊着烟卷在旁边揉面，墙角上就赫然列着大桶供客方แ便。多少人称赞中国的菜肴天下独步，如果他在餐前净手，看看厨房的那ว份脏，他的胃口可能要差点。有位回国的观光客，他选择餐馆的重要标准之是看那里的厨房脏到什么程度，其次才考虑那里有什么拿手菜。
结果选来选去，时常还是回到自己的寓所吃家常饭。
菜市场才是脏的集大成的地方。杀鸡宰鸭剖鱼，全在这里举ะ行，血迹模糊，污水四溅。青菜在臭水沟里已经刷็洗过，犹恐失去新า鲜，要不时的洒上清水，斤两上也可讨些便宜。死翘翘的鱼虾不能没有冰镇，冰化成水，水流在地。这地方แ，地窄人稠，阳光罕至，泥泞久不得干，脚踏车摩托车横冲直撞没有人管，地上大小水坑星罗棋布，买菜的人没有不陷入泥淖的，没有人不溅腿泥的。妙在鲍鱼之肆久而不觉其臭，在这种地方天天打滚的人久ื之亦不觉其苦，怕踩水可以穿双雨鞋，怕溅泥可以罩件外衣，嫌弄手油可以顺便把手在任何柱子台子上抹两抹——不要紧的，大家都这样。有人倡议改善，想把洋人的超级市场翻版，当然这又是犯了下子“全盘西化”的毛病，病在不合国情。吃如此这般的菜，就有如此这般的厨房，就有如此这般的菜市场，天造地设。
其实，脏点无伤大雅，从来没听说过哪个国家因脏而亡。个个的纵然衣冠齐整望之岸然，到เ处尘不染，假使内心里不大干净，肚皮男盗女娼，我看那也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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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舍菁华喝茶
我不善品茶，不通茶经，更不懂什么茶道，从无两腋ນ之下习习生风的经验。但是，数十年来，喝过不少茶，北平的双窨天津的大叶西湖的龙井六安的瓜片四川的沱茶云南的普洱洞庭湖的君山茶武夷山的崖茶，甚至不登大雅之堂的茶叶梗与满天星随壶净的高末儿，都尝试过。茶是我们中国人的饮料，口干解渴，惟茶是尚。茶字，形近於ไ荼，声近於槚，来源甚古，流传海外，凡是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茶。人无贵贱，谁都有分，上焉者细啜名种，下焉者牛饮茶汤，甚至路边埂畔还有人奉茶。北人早起，路上相逢，辄问讯“喝茶未？”茶是开门七件事之，乃人生必需品。
孩提时，屋里有把大茶壶，坐在个ฐ有棉衬垫的藤箱里，相当保温，要喝茶自己斟ต。我们用的是绿豆碗，这种碗大号的是饭碗，小号的是茶碗，作绿豆色，粗糙耐用，当然和宋瓷不能ม比，和江西瓷不能ม比，和洋瓷也不能比，可是有股朴实厚重的风貌，现在这种碗早ຉ已绝迹，我很怀念。这种碗打破了不值几文钱，脑勺子上也不至于挨巴掌。银托白瓷小盖碗是祖父母专用的，我们看着并不羡慕。看那小小的盏，两口就喝光，泡两三回就得换茶叶，多麻烦。如今盖碗很少见了，除非是到故宫博物院拜会蒋院长，他那大客厅里总是会端出盖碗茶敬客。再不就是在电视剧中也常看见有盖碗茶，可是演员手执盖手执碗缩着脖子啜茶那副狼狈相，令人发噱，因为他不知道喝盖碗茶应该是怎样的喝法。他平素自己喝茶大概直是用玻璃杯保温杯之类。如今，我们此地见到的盖碗，多半是近年来本地制ๆ造的“万寿无疆ຆ”的那种样式，瓷厚了些；日本制的盖碗，样式微有不同，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近有人回大陆，顺便探视我的旧居，带来我三十多年前天天使用的只瓷盖碗，原是十二套，只剩ທ此套了，碗沿还有点磕损，睹此旧物，勾起往日的心情，不禁黯然。盖碗究竟是最好的茶具。
茶叶品种繁多，各有擅场。有友来自徽州，同学清华，徽州产茶胜地，但是他看到我用撮茶叶放在壶里沏茶，表示惊讶，因为他只知道茶叶是烘干打包捆载上船沿江运到沪杭求售，剩下来的茶梗才是家人饮用之物。恰如北人所谓“卖席的睡凉园”。我平素喝茶，不是香片就是龙井，多次到大栅栏东鸿记或西鸿记去买茶叶，在柜台前面站，徒弟搬来凳子让坐，看伙计秤茶叶，分成若干小包，包得见棱见角，那份手艺只有药铺伙计可以媲美。茉莉花窨过的茶叶，临卖的时候再抓把鲜茉莉花放在表面上，所以叫做双窨。於是茶店里经常是茶香花香，郁郁๗菲菲。父执有名玉贵者，旗人，精於饮馔，居恒以半香片半龙井混合沏之，有香片之浓馥，兼龙井之ใ苦清。吾家效而行之，无不称善。茶以人名，乃径呼此茶为ฦ“玉贵”，私家秘传，外人无由得知。
其实，清茶最为风雅。抗战前造访知堂老人於苦茶庵，主ว客相对总是有清茶盂，淡淡的涩涩的绿绿的。我曾屡侍先君游西子湖，从不忘记品尝当地的龙井，不需要攀登南高峰风篁岭，近处平湖秋月就有上好的龙井茶，开水现冲，风味绝佳。茶后进藕粉碗，四美具矣。正是“穿牖而来，夏日清风冬日日；卷帘相见，前山明月后山山。”骆成骧聊有朋自六安来，贻我瓜片少许，叶大而绿，饮之有荒野的气息扑鼻。其中西瓜茶种，真有西瓜风味。我曾过洞庭，舟泊岳阳楼下，购得君山茶盒。沸水沏之ใ，每片茶叶均如针状直立漂浮，良久始舒展下沉，味品清香不俗。
初来台湾，粗茶淡饭，颇想倾阮囊之所有在饮茶端偶作豪华之ใ享受。日过某茶店，索ิ上好龙井，店主将我上下打量，取八元斤之茶叶以应，余元不满，乃更以十二元者奉上，余仍不满，店主勃然色变，厉声曰：“买东西，看货色，不能ม专以价钱定上下。提高价格，自欺欺人耳！先生奈何不察？”我爱其戆ດ直。现在此茶店门庭若市，已成为业中ณ之翘楚。
此后我饮茶，但论品味，不问价钱。
茶之以浓酽胜者莫过於工夫茶。潮嘉风月记说工夫茶要细炭初沸连壶带碗泼浇，斟ต而细呷之ใ，气味芳烈，较嚼梅花更为清绝。我没嚼过梅花，不过我旅居青岛时有位潮州澄海朋友，每次聚饮酩酊，辄相偕走访潮州帮巨商於其店肆。肆后有密室烟具茶具均极考究，小壶小盅有如玩具。更有变婉童伺候煮茶烧烟，因此经常饱吃工夫茶，诸如铁观音大红袍，吃了之后还携带几匣回家。不知是否故弄虚，谓炉火与茶具相距以七步为度，沸水之温度方合标准。举小盅而饮之，若饮罢径自返盅于盘，则主人不悦，须举ะ盅至鼻头猛嗅两下。这茶最有解酒之功，如嚼橄榄，舌根微涩，数巡之后，好像是越喝越渴，欲罢不能。喝工夫茶，要有工ื夫，细呷细品，要有设备，要人服侍，如今乱糟糟的社会里谁有那么多的工ื夫？红泥小火炉哪里去找？伺候茶汤的人更无论矣。普洱茶，漆黑团，据说也有绿色者，泡烹出来黑不溜秋，粤人喜之。在北?bຘ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