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汉堡吃完，在门口招了辆出租车。
主意打定，纯粹打发时间。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边看边琢磨，海阔天空地瞎想，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八点钟的时候，我走出肯德基，从背包，让他带我去最近的邮局。那里面记的东西很有意。
“哦不。意味着我往看似危险的火：“杨先生他们都在露台上呢。但如果就是门口这一团火，只有一张餐桌前坐着人。
我当然没疯到เ要在火场里等十几分钟，”
今夜的mo，”侍者回头露出职业笑容，也许并不会受多少伤，反而要比从窗户跳下危险性小些。不是为ฦ了，我卸下背包，把上衣脱下绕在右臂，再重新把包背好。然后我打量了一下门的大小，奋力把旁边的铁柜子推倒一个。这铁柜是空的，百十斤重，轰然倒地，吹飞了许多纸蛙纸鸟。我弯腰把铁柜子推移到门的正前方แ，感觉前头的火舌都快把我的眉毛烧卷了。
我深吸一口气，使出吃奶的力气，把铁柜往前奋力一推。准头不错，铁柜子直直滑出去，没有被门框挡住，轰地碰在走廊的墙上停下来。门口的那些枝叶被铁ກ柜子撞得四散，火星飞舞，火势却瞬间小了下去。
我解下臂上的衣服，挥舞着从门口冲出去。烟火逼眼，那几秒钟็里我什么都瞧不见，索性闭了眼睛摒住呼息，随意往一方冲去。没冲几步，就感觉离开了火场，顺势往地上一滚，翻了七八圈以后站起来，双手往头发上一阵拍，勉强睁开眼睛，先往四周打量，没瞧见放火的家伙，这才放心再看自己身上的情况。
我之前从沼泽里逃出来，身上都是泥，简单处理了一下，也没处清洗，到现在有些地方还没有干透，反成了一层薄薄的防火盔甲。那火堆被铁ກ柜子砸散，剩下的火焰只有一米高，气息越来越微弱，这一下猛冲出来，居然没给我造成一点伤害。至于形象，我原本就已经够糟糕的了，再坏也坏不到เ哪里去了。
我提着颗心跑下楼，始终没见到เ放火贼，却发现另一处火起，是那ว片成了沼泽的水塘。
我心里愈发的不解起来，放火贼的意图到底是什么เ？先是在三楼放了把明显不能把我烧死的火，看起来也没留后手；再是放火烧沼泽，目标当然是那具白骨，可这火再怎么烧，也没法达到เ能把骨头烧成灰的高温呀，更何况那具骨骸基本上是埋在淤泥里的。这放火贼有常识没有？
只是沼泽这把火烧起来，可不像三楼那ว样容易灭，不多时就会蔓延到เ前院来，可能还会烧到外面的庄稼地里去。我退出院门，摸出手机报了警。
下午四时许，我穿着新买的衣裤鞋子，站在沼泽边，踩在还蒸腾着热气的草木灰烬上，向警察指出那具白骨的大概位置。几块大面积的木板被扔在已经没有草的沼泽淤泥上，两ä个拿着铲子的警察跳在木板上，开始往下挖。不多时，就挖到了白骨。
附近有许多庄稼汉都在围观，见到真挖出了死人骨头，一片哗然。
有一些孩童也围着看热闹，这个时候好些父母都捂住了他们的眼睛，呵斥他们回家去，自己้却不舍得走开，还想留着再多看几眼。
我往那些孩子身上扫了一眼，瞧见有两ä个站在一起的十一二岁光景男孩子，脸色有些紧张。紧张和恐惧是两ä种不同的情绪，其它孩子的表情就是标准的恐惧，他们是被白骨吓到เ了，都扭头不敢再看，有胆小的还哭起来。但这两个孩子，却偷偷往白骨瞥一眼，又瞥一眼，一副想看又怕别ี人注意的模样，十分鬼祟。
我不禁多看了他们几眼，发现其中一人的头发间有几根枯草，再看他们的鞋子，在前帮上也有几根枯草茎。联想起那些门上的小小脚๐印，外加上两ä次目的性不明确的放火，我心里就有了数，向身边的警察耳语了几句。
这些动作并没有多作隐瞒，两个小孩子眼神本就在白骨和警察间飘来飘去，见我和警察说话，眼睛往他们那里瞧，撒腿就跑。
这哪里能ม跑掉，两个ฐ警察追上去，后脖领ๆ一抓，他们就不敢再动。一个稍矮的哭起来，另一个壮实点的嘴里嚷嚷：“干什么เ抓我，你们干什么抓我。”
先前在起火的那ว幢楼里，警察已经采到เ了些脚๐印。那楼十几年空着无人打扫，走廊里有风灰还少些，相对封闭的楼道里，每级楼梯上都是很厚的一层灰，脚印清清楚楚，除了我的之外，还有两个人留แ下的小脚๐印。这下和两个男孩的鞋底纹路一对应，完全吻合。
当警察给这两个还在上小学的男ç孩上了手铐，准备带走的时候，人群里一个女人突然哭倒在地。她并不是两个ฐ孩子的父母，此时放声大哭，边哭边往沼泽边爬，旁边人拉都拉不住。
她爬到เ沼泽边，半个身子探出去，后面两个乡亲抓着她的脚，她双手扑打着，嘴里喊：“丫头啊，丫头，我的女儿啊！”
下面的尸骨已经被警察挖出了一半，可以见到她死时的姿态，一只手向上奋力升着，头努力抬起来，另一只手横摆着，非常痛苦。
这妇人被抱住她腿的两ä人合力拉了回去，跌跌撞撞站起来，冲到两ä个男孩面前，一边撕心裂ฐ肺的哭骂着，一边打。两个男ç孩中有一人的父亲在，连忙冲上来护住自己的孩子，却不敢还手，另一人被警察挡住。
旁边的人就议论开了，这一个村子的乡里乡亲，谁家出了什么事情都知道。妇女这么哭闹起来，顿时就让别ี人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妇人的女儿小英，和两个男ç孩是玩伴。这座空着的精神病院，本就是附近男ç孩子的游乐场，小英因为和男孩玩在一起，也时常到这里来玩。两年前的一天，三个ฐ孩子出去玩耍，只有两个回来。大人问是怎么เ回事，两个男孩一口咬定说小英到田里去小解，就再也没回来。他们说的地点离精神病院很远，小英父母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是死在这儿的水塘里，一直以为女儿被拐走了。伤心之ใ下，还存了点念想，盼着像有些故事里一样，过个十几二十年，长大的女儿能再找回来团聚。
现在这具小孩的白骨出现，两个ฐ男孩又是这般反应，大家都明白了是怎么เ回事。两年前这三个ฐ孩子来精神病院玩，小英不慎跌入沼泽，没被救上来淹死了。两ä个玩伴怕担责任，竟谎称小英走失。
早晨我在院门口听见的动静，应该就是这两个孩子躲在田里偷看我。估计这件事情已经成了他们的心结，日日夜夜担心被揭穿，常常徘徊在精神病院附近，守护着他们的秘密。我掉进沼泽后发现了白骨，这两个ฐ小孩惊恐之下，竟要把我烧死灭口。小小年纪就这样歹毒，固然是长期被这个秘密压抑的缘故，但也让人心寒。
我中午的时候已经在警局做过笔录，不过现在真挖出了尸骸，两ä个小纵火犯又被擒获，我免不了要再次去警局。
这次却换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刑警给我做笔录，他拿着中ณ午的笔录对照ั，看有什么已经问过的就不重复了。
“你一个人为ฦ什么เ会跑到那ว儿去？”他问。
“哦，这个前一次已๐经回答过了呀。”
“小年轻的字写得飞起来，看不明白。”他说。
于是我就只好再回答一遍。我并不准备说谎，原本我一个外乡人，跑到เ武夷山不游山玩水，反而直奔一个破落无人的精神病院，就是件极古怪的事情，如果说不出个ฐ道道来，根本过不了警察这一关。
当然，即便我照实说，听起来也挺离奇，所以我略๓略简化了一番๘，压根没提阳传良的事情，只说作为杨展自杀时的在场者，想要追踪他自杀的真正原因。从他的前妻那ว儿得知，十多年前杨展曾经有过强烈的自杀倾向，而这种倾向，可能和武夷山市精神病院有关。
我这么เ一简化，固然是能说得过去，但中午记录的那个年轻警察，看我的眼神就很奇怪。在他看来，我大概是个ฐ不务正业，好管闲事并且听风就是雨的无聊记者吧。
“杨展？”
老刑警没有接着问我下一个问题，而是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是的，你知道他？”
他没有回答，慢慢眯起眼睛，额上的皱纹聚拢到一起，像《星球大战》里的尤达大师。
“最后一个也死啦。”他低声说。
我把这句话听的分明，后脖子的毛刷一下子站起来了。什么叫最后一个也死了，究竟死了多少人，究竟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๐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前走了两步。我看着这个刑é警，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当年在杨展身上，在那个ฐ精神病院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老刑é警却低下眼去，不和我对视。他把面前的本子和笔收起来，拢在手里在桌上顿了一下，站起来说：“就问到这里吧，你可以走了。”
他转身先行离去。我不甘心就这么เ放跑一条大线索，在后面大声问道：“您就给我一句话点个醒，不然我找到这家病院，大不了多费点工夫，也能查出来当年发生过什么事情的！”
老刑警停下来，回头看看我，说：“你找不到的，因为ฦ现在已经没有武夷山市精神病院了。”然后他走出了笔录间。
这个老刑é警姓姜，叫姜ä明泉，离异独居，儿子在北京读大学，今年六十岁，再过两个ฐ月，就退休了。他爱抽云烟，但云烟贵，常抽的是红塔山。爱酒，钟็情于泸州老窖，有了好酒，就买点小菜，可以回家自己้慢慢喝上两三个小时。
今天姜明泉和往常一样，六点半才离开警局。他推着自行车从后门口出去，刚ธ要骑上去，就瞧见了在电å线杆子下等着的我。
我拎了个ฐ塑料é袋，里面有一瓶酒，一条烟，还有两个熟食。
“猪耳朵好下酒，还有点花生。”我说。
他看看我手里的东西，又拿眼瞅瞅我。
“你倒有心，是个做记者的料子。”然后他眉毛一竖，问：“不过，是哪个ฐ王八犊子告诉你这些事情的？这嘴还带不带把门的了？”
我忙解释：“我托了上海公安的朋友，找到他在福州市局的同学，再转托到เ南平市刑侦队的陈连发。”
“这老家伙。”姜ä明泉咕哝了一声。
“要不，咱们找个地方แ坐坐？”
姜ä明泉摇摇头，也不说答不答应，伸手去衣服里摸烟。
“我这儿有我这儿有。”我飞快把那ว一条烟拆了一包，递过去。
他接在手里，抽出一枝摸出火机点上，把烟揣进衣服口袋里，吞吐了一口云气，说：“别在这儿傻站着了，边走边说。”
“我就是想问问武夷山市精神病院的事情。”
“已经没有啦，1้992๐年11月份，所有病人都并到了南平市精神病院去。从那时起，就再没有武夷山市精神病院了。”
199๗2年1้1月？当年的9月份南平市精神卫生中心刚刚对精神病院做过评估，两个月后，精神病院就不复存在了？
“是为ฦ什么会被并掉的，在那之前发生过什么事情吧。我了解到在19๗92年至少在精神病院里出过七…哦六宗自杀案呢。”我想起有一个人是在家里煤气中ณ毒死的，不算死在医院里。
“六宗自杀案？”姜明泉嘿嘿笑了几声，说：“老陈的面子，我也不好完全驳了。当年精神病院的案子，就是我查的。说点给你听，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