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志扬插话道：你还记得吗，她说。
问：安小文屋子里有一台宏基，不是审讯，这样做是对你负责，你觉得呢？
柳青说：李志扬，陈记者这回？上回我们来这里的时候，今天我代表组织和你谈话。
李志扬说：陈晖简单扼要地介绍了案？
他们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上，而是一上来就抓住了辛，边吃边聊。两人没有继续白天走访的话题，看着外面江上的月色和帆影。你是指对死刑存废的立场，柳青就说她还是相信辛普森有罪的。这或许是受到专业的影响吧，ษ，我是搞证据鉴定的。这案子要是出在中国，早ຉ就审理结束了。陈晖笑了笑，说中国的事情有时候看起来似乎特别简单，辛普森这个案子看来不是一时半刻能够审理完结的，他也被拖烦了。柳青说，也许好戏还在后头呢。柳青希望陈晖能把这个案子善始善终地写出来，并表示自己愿意做第一个ฐ读者。等这些话说得差不多的时候，才谈到了各自的一些情况。陈晖先问柳青，是否还是一个人？柳青稍有迟疑，但点了点头，说：陈晖，咱们今晚不重复在三里屯说过的话好吗？
柳青说：这是个ฐ不错的主意。你带上我吧，城里真的有点闷了。
柳青这才明白此人对她喊停的用意，她有点难堪，也有点反感，说：谢谢你提醒啊。不过，李律师，抓小偷也不能说是"非执行公务"吧，只是他今天恰好偷的是我本人罢了。
王可说：就这么回事，我帮着承办这个会议，是拿钱的。对你们而言，是个学术活动，对我呢，就是一笔生意。他们只要求我在大陆请几个有名气的文人来叙谈叙谈。我想，你老兄在大陆也还算有名的吧。
陈晖说：我想再上一次最高法，你觉得呢？
李志扬说：没有必要了。这个案子其实不是落城的案子，安小文盗走的那块石头，也不是玉秀山上的石头，而是国家的宝贝。国家找不回被丢失的东西，那自然就要拿偷贼问斩。这几天，我总是想到江旭ຓ初那个案子，表面上看，那次我们争取到了"ิ刀下留人"，实际上，刀下是留不住人的啊。只有法下才能ม留人--假如现在的《刑法》对盗卖文物罪不设死刑，那么เ还可能出现今天这个局面吗？
陈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同一张照片，往往是分不清黎明与黄昏的。
1997๕年11月10日，省高法核准了安小文的死刑é并随即下达了执行死刑的命令。落城法院原定行刑的时间是在11月20่日，但实际执行死刑的时间却提前了三天。柳青的日记：1้997年11้月17日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去刑场执行公务了。今天，我是来送安小文的。
还是和以往一样，我们到达监狱的时间是在早晨七点。没过一会儿，验明正身后的安小文就被押出来了。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明媚的阳光刺得他的眼睛很难睁开。他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我看见他的一只鞋趿着，就走上前替他穿好了。他看着我，轻声说了声"ิ谢谢"。那时我的眼泪就下来了。我怕被人看见，连忙戴上了墨镜。
十几分钟后，安小文被带到刑场。他一下刑车，两眼就一直在朝边上看着，像是在寻找什么，是他的那个"青萍"吗？那个想像中ณ的初恋对象？然后，他的目光就停在了几个看上去很美的女人身上，那ว是几个来落城拍电å视剧的演员，据说她们今天是来体验生活的，说戏马上就拍完了。那部电å视剧写的是法院如何大义灭亲，如何执法如山，所以法院满足了剧组的愿望，说：我们给你们安排一场。
这难道就是提前给安小文执行死刑的原因？
古老的死刑都带有观演性，好像以这种大众目睹的方式区别于暗杀。死刑是国家行为，是合法杀戮，让大众目击受刑人的死，仿佛那一时刻，人民就代表了国家，他们通过见证死刑的执行而充分体会到自身的至高无上的绝对权力。从苏格拉底到เ圣女贞德，再到中ณ国历史上的枭、凌迟、斩、枪毙，全世界ศ哪一次的行刑é不是像一个盛大的宴会？据说1889年巴黎万国博览会期间，埃菲尔铁塔刚刚落成，而那ว天正好有一个ฐ囚犯上断头台，于是几乎所有的人都去围观断头台了……那ว些围观的人，瞪大着眼睛，期待着手起刀落人头落地的那一刻，期待着恐惧中诞生的兴奋，还会有人去吃人血馒头吗？陈晖说有一部美国的电影，讲一个富翁以高得惊人的价格收购一盘录像带，提出的要求是，必须是真的杀人，杀真的人，一步步地杀，看着人慢慢地死去。认为这才是最大的刺激，最高的享受……
年满三十岁的安小文迎着初升的太阳跪下了。他在人间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那几个女人很漂亮，她们今天是来看我的吗？
然后，枪响了。我不知道这还算不算是正义的枪声。我所知道的，这是国家的枪声。那ว个时刻，铩羽而归的陈晖在北京的寓所里喝醉了。他醉酒后的一个特点是，头脑混乱之际想到的总是一些伤心的事。那ว个晚上，他想起了几年前生在中国一个着名城市的案子。那ว案子很简单，一个ฐ中国人抢劫了一个ฐ澳大利亚游人的几万块钱，时逢"严å打"期间，这个ฐ人也就被判了死刑。法院把这个结果告诉了受害人，意思是对他应该有了满意的交代了。但是这位澳大利亚游客却感到เ非常震惊，他无法理解怎么可能因为抢了几万块钱就要杀掉一个人呢？于是当即就向我们的人民法院提出了抗议。
还有一个案子，也是生在一个ฐ伟大的城市里。那是有一年的国庆节，一个中ณ国人在大庭广众之ใ下抢了一个外国游客的照ั相机。这个ฐ案子一经法院审理，就被认为是罪行极大，情节严重，影响恶劣。审判委员会还认为这不仅是破坏了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而且还败坏了中国的国际形象，所以就觉得应该处以极刑。但是这时候有一个ฐ委员出了一声感叹：难道我们中国人的一条命就值外国人的一台照相机吗？这句感叹让所有的委员们都沉默了，那ว个罪犯便在这样的沉默中侥幸活了下来……
后半夜，充斥记者脑แ海的便是即将被枪决的安小文了。那ว个腼腆的乡村教师的形象一直在他的眼前活动着。他手持一本《笑傲江湖》执着地站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等候着他的爱情降临。他精心画下的那ว张女人的肖像，像纸钱一样在黑暗的夜空中随风飘荡着……
临近黎明的时候，陈晖做了一个奇怪的。他见了一片广阔的天地，蓝天白云下是亲切的青山绿水，是妩媚的鸟语花香。然后，在天地之间出现了一个身披白纱的女人，她有着女神一般的身姿ู，头戴着王冠，眼睛却被蒙上了黑布。她的左手拿着一杆秤，右手则举着一把剑。在她的案头，摆放着几本书籍和一只骷髅，还靠着一根权杖，那权杖上缠绕着一条蛇，女人的脚๐边还伏着一只狗……
陈晖便从这奇异的境中醒来了，回味着那个让他惊诧而陌生的形象，但他相信，这绝对不是一个凭空想像的形象。
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他又收到了王可来的一份电传--
辛普森的案件审理结束了。一个叫戴尔希的白人女孩对着摄像机的镜头说：不管大家怎样取笑这场审判，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到最后还是确定不了辛普森是否有罪，那么，就会有两ä种错判的可能：一是他真的杀了人而被放掉，二是他没杀人而被判了无期徒刑或死刑é。在这两种情况下，我宁可他是杀了人而被放掉了，也不愿意看到他是有可能被冤枉的，送上电椅或者终身待在牢里。
陈晖看过，觉得辛普森一案中ณ，所牵涉的那些美国司法界最着名、最权威的人士，那ว些"之队"的豪华律师团的成员，他们之间长达数十个月的唇枪舌剑，都不及这个白人女孩这段即兴的言。这个案子终于结束了，然而他的心却陡然变得沉重。
然后，他仿佛听见了凤鸣山下的那声枪响。
&nbຘsp
死刑报告三十
往事如烟。在柳青的记忆里，这几年生的一切似乎已๐经相当的遥远了。留在记忆深处的，只剩下了几声沉闷的枪响，让她时常在后半夜惊醒。她越感觉到，落城是一本沉重的书，她已经很难再读下去了。
1997๕年最后的日子，她如愿考取了北京一所着名高校法学院的研究生。她本来应该在秋天去北京报到的，因为安小文的案子而推迟了。那些天里，她还是像往常上班一样去刑警支队看看，在自己的那间办公室里与同事们聊聊天。那时她就想起了沈蓉，总感觉这个女人还活着，大概出门打开水去了。在大家眼里，柳青拿到硕士学位之ใ后肯定不会再回到落城了，然后他们就抱怨那个吊儿郎当又才华横溢的记者，最终还是摘走了他们的这朵警花。对此，柳青的解释是，她确实跟陈晖处得不错，但至今还没有想过要嫁给这个人。
就在她告别落城的前一天，落城刑警支队破获了一起银行抢劫案。其中有一个外号叫老鼠的犯罪嫌疑人，交代了一件令人震惊的未遂罪行，他说，1995๓年的5、6๔月间，他曾受雇于人，企图谋杀一个ฐ叫沈蓉的女警察。于是，刑警队立即对此人进行了重新า审讯。质问，是谁在雇用他行凶？那人说不知道，说这单生意是一个外号叫狐狸的人替拉来的，说好了给他三万元，先付了一半。老鼠接着就交代了他几次企图行凶的经过。
第一次，是在一个夜晚，他准备从树上翻进窗户，入室行凶，直接用刀做。但是他刚刚爬到一棵树上，就引起了室内那个女人的注意。那女人把室内所有的灯光都打开了，还拿着一把菜刀跑到阳台上大喝了一声：谁？
第二次，是在一个黄昏，他一直在等待女人下班。这之前他已๐经花了很多时间摸清了女人每天下班的路线，打算在女人走进一条小巷之后就下手，用一把羊角锤猛砸她的脑后。结果，就在他正要接近时，那个女人的一只鞋跟突然掉了，她蹲了下来，还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他赶紧溜了。
第三次，是在国庆期间的一个雨天的中ณ午，狐狸替他借来了一辆外地的双排座，说这个女人今天要上单位值班，想趁着这女人出门过马路的时候撞死她，造成一起交通肇事逃逸的现场。没想到，就在他几乎ๆ得手的时候，一个ฐ行人拉了那女人一把……
老鼠很沮丧，煮熟的鸭子飞掉了。他决定再次行动。然而有一天半夜里，狐狸来了电话，说这件事不做了，剩下的一万五千元照给，但不许把这件事说出去。你敢说你就没命，狐狸这么威胁着他。老鼠说这一天是1995年的11้月13日。他记得很清楚，因为ฦ是他的生日。
警方再次询问狐狸的下落。老鼠说：狐狸死了。交代完这件事不久，他就死了，说是喝醉了酒掉进了蓝渡江里。
柳青得知这件事之后，感到浑身散着一股寒气，感到毛骨悚然。以前沈蓉对她说的那ว些，并非是神经质的呓语，并非是无中生有的诳话啊！全都得到了印证。是的，有一只看不见的魔手早已๐悄然伸向了沈蓉，她却浑然不知。199๗5年11月12日，是沈蓉犯案的日子，怎么会在第二天那个雇凶的家伙就断ษ然放弃了对她的暗杀？那个雇凶杀人的家伙深藏在人世间的阴影里，却是不敢见人的。那ว是个道貌岸然的男人，在经历过一场轩然大波之后，最近被安排去了外省，继续做着高官，只是不再分管政法了，而是分管意识形态。他那保养得很好的身影经常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他在高谈阔论，他在手势滔滔。他的老婆被他的情人杀死了，那多病的女人从此不会再来要挟他了，接着国家又替他杀了他的情人，使他如此舒服地摆脱了那个女人的纠缠。他现在就地娶了一个在电视台当主持人的新า太太。
难道不是他在背后策划并指挥了对一个女人的谋杀吗？这个女人和他睡了八年，为他离婚，最后为ฦ他搭进了性命，可他却对她蓄谋已久ื，只差一步之遥，就得手了。可悲的可怜的可恨的还是那个女人啊。她一切都不知道，她倒是鬼使神差地帮了那个男人的大忙。那个男人现在什么เ都得到了，惟一得不到的，是一份人的良知。
柳青无法证实这些。但她坚信这些判断没有错。是的，这个ฐ人把一切做得滴水不漏，他策划谋杀就像制作一件工艺品，手段竟是如此的完美，不会留แ下任何的破绽。他已经消解了道德的谴责，他也逃避了法律的制裁，自然也永远不会被判ศ处死刑，但他一定会下地狱。
…………我的这部已经到เ了该结束的时候。
我不是一个刑é罚学家，更谈不上对死刑有什么研究。我只是一个作家。那一年，我在洛杉矶那个ฐ笔会上结识了陈晖先生，然后我们开始共同关注辛普森案件。在与陈先生的交往中，我又认识了女警官柳青和李志扬律师。我倾听着他们的讲述，他们的故事激了我的想像力。与此同时，我接触到像陈兴良、邱แ兴隆等国内知名刑罚学家的着述，获益匪浅，更让我感受到当代学人的良知。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考虑要写一部关于死刑的。这部的真正起因，是在我得知200่3年3月1้7日，在中国广州，一个叫孙志刚的大学生，仅因为身上没有携带有效证件和看上去其貌不扬，就被几个执法人员非法羁押，以至在三天后被几个莫名其妙的人残暴地打死。这让我震惊不已๐！那几天，我在网上关注着这个事件的展，我注意到很久以前一个叫马丁的德国新教牧师的一段话在广为流传。这段话，原是刻在美国波士顿犹太人大tusha纪念碑上的--
起初他们追杀共产主义者，我不是共产主义แ者，我不说话；
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不是犹太人，我不说话；
后来他们追杀工会会员，我不是工会会员，我继续不说话；
再后来他们追杀天主教徒，我不是天主ว教徒，我还是不说话；
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再也没有人站出来为ฦ我说话了。
于是，在一个以防止sars为ฦ背景的"戴口罩的春天"，我在疫情中心的北京开始写作这部ຖ。关于死刑，我要说话。
为了让有一个比较完整的交代，我想对这几位朋友的近况再做一些介绍。陈晖还是干着他的本行，但现在已经很少看得见他那些"准风月谈"的专栏了。柳青取得硕士学位之后，没有回到落城，目前在公安部ຖ下属的一个研究所当助理研究员。这两个人相处得很不错，但至今没有结婚的迹象。对此，柳青援引了陈晖的一句话对我进行了解释，她说：我现在还不觉得，两个ฐ人的生活就一定比一个人的生活要好。
李志扬律师还在落城，他的腿伤完全好了，继续维持着他的蓝天律师事务所。听柳青说，他后来把沈蓉的儿子晓雷安排在所内。他经常来北京出差ๆ，我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20่01年的3月，当时他是来旁้听"中ณ美刑事审判实务高级研讨会"的。那ว是一次规模不大的会议，但与会者中间有一个ฐ人却引起了广泛的关注。此人就是美国哈佛大学着名法学教授艾伦?德肖微茨，曾经是辛普森"之队"的一员干将。其实早在1980年，德肖微茨就已经访问过中国。对于刚刚ธ打开国门的中ณ国，很少有人知道律师这个职业是怎么回事，甚至认为ฦ律师就是"替坏人说话的人"。当时有人问德肖微茨，为什么政府要花钱请律师来为那些破坏社会法制的人辩护？律师为什么要替那些坏人开脱罪名？对这样的质问，一向善于雄辩的律师竟无话可说。而这一次，他面对的提问是：作为辛普森一案的辩护律师，您认为他有罪吗？
对于这样一个几乎全世界记者都会提出的问题，德肖微茨照例予以回避。但是他指出，如果辛普森一案生在中国，那么，他相信法庭会做出相反的判决。这位着名的法学家没有做出进一步的解释，而是做了一个双手交叉的手势，说：也许有一天我们会走到一起。
还是这一年的9๗月，另一位世界级哲学家和法学家，法国的雅克?德里达教授，也开始了为期十六天的中国之行。而在十二年前的1989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就对他出了访华邀请，却因为某种原因推迟至今。德里达此次出访的地点依次是北京、南京、上海和香港。这种安排，用后来一位大学校长的话来说，是依次去看一千年历史的中国、一百年历史的中国、现代的中国和后殖民的香港。然后他将对长期被认为解构就是摧毁一切的误解进行全面澄清，还将就"宽恕"、"大学"和"死刑"等遗产问题进行演讲。旅法学者张宁先生完整地记录了这次旅行。德里达的场演讲是在9月4日，地点是北京大学理科楼的会议厅，演讲的题目是《宽恕：不可宽恕与不受时限》。他的演讲受到了欢迎，但一位来自美国的学者提问说，如果一个人qiangjian了我的女儿，我宽恕了他，那等于是纵容他去qiangjian我另外的女儿。如此宽恕的后果，我们有什么เ理由去宽恕呢？德里达的回答是：我并没有要说宽恕的好与坏。我也同意宽恕有可能会有不好的后果，但我的工作不是去评价宽恕的好与坏，而是要分析我们所继承的这份宽恕遗产的悖论，尽我微薄之ใ力向人们揭示我们生活在一种怎样的宽恕传统之中。
德里达指出：宽恕的可能在于它的不可能，宽恕不可宽恕者才是宽恕存在的前提条件，宽恕的历史没有终结，因为宽恕的可能ม性正来自于它看似不可能、看似终结之处。
那一天，我和陈晖在场，尽管现场的翻译使德里达的演讲听起来不很流畅，但这个演讲还是让我们增长了不少的见识。那天晚上，我们再次去天安门广场散步，去的路上，我们在地铁ກ口遇见了一个须髯飞霜的老者，他的目光炯炯有神，似乎一直在注意着我们。当我们走近他时，老人悠闲地打开了手中ณ那把象牙骨的折扇，那宽大的扇面上赫然写着两个金农体的大字：释。
陈晖恭谦地走上前，问道：老先生，您是……
老者恬然一笑，说：我是一个释者。
这种奇异的回答引起了我们的好奇心，仿佛邂逅了弗洛伊德。于是陈晖就对老者说起了自己几年前的那个ฐ，他至今记忆犹新，描述得非常仔细。老者想了一会儿，说：你最好去找一本叫做《像章学》的书，作者是一个叫利帕的洋人，在第三卷上或许有你需要的答案。说完这句话，老者就扬长而去了，很快就看不见他的身影，一如消失在风中ณ。
陈晖后来查到了这本书。果然在第三卷上看见了这样的一段话--ๅ
……白袍，象征道德无瑕，刚直不阿；蒙眼，因为ฦ司法纯靠理智，不靠误人的感官印象；王冠，因为正义แ尊贵无比，荣耀第一；秤，比喻裁量公平，在正义แ面前人人皆得所值，不多不少；剑，表示ิ制裁严厉，绝不姑息……蛇与狗，分别代表着仇恨与友情，两者都不许影响裁é判。权杖申威แ，书籍载法，骷髅指人的生命的脆弱，跟正义แ恰好相反：正义属于永恒……陈晖见的那个女神形象，就是正义แ。2003年7月16日，初稿
8月9日改毕，北京寓所
后记
最早对死刑问题的关注，是1997年看过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关于杀人的短片》之后。基氏是我喜欢的电å影导演之一，他的作品，无论是《三色》还是《十诫》，与我心目中对电影的要求靠得很近。《关于杀人的短片》，在我看来是《十诫》中ณ最好的一部，他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ๅ代表国家的杀人究竟是否意味着正义?
我的思考正是由此开始的。在我读过一些中外刑é罚学者关于死刑的着述之后，我产生了写一部关于死刑é的念头。死刑的存废，一直是国际法学界一个争论不休的问题。然而近百年的事实表明，废除死刑是人类文明展的一个必然趋势，尽管这一天对中ณ国而言还相当遥远，那么，对死刑的严格限制，就显得十分重要了。让我欣慰的是，中国对死刑问题的重视已๐经不再是几个法学家的专业研讨，司法实践也在进步。我曾经在网上注意到这样的一条消เ息，从2001年4月至20่03年3๑月，北京市高级法院就对三十五名一审被判处死刑é的案犯，改判为死缓。
但那个时候我却没有一个完整的时间坐在电脑面前。两年前，我母亲被诊断出身患癌症，紧ู接着在北京和合肥接受了两次大手术和十八次的化疗。那些日子，我和年迈的父亲奔波在北京、合肥两地的医院之间。父母以最大的勇气和毅力支持了我，他们希望我从阴影中走出来，回到自己的专业上。也就在这个时候，我遇见了我的爱人婉，这仿佛一次命中注定的相遇，她不仅分担了我的忧愁，使我结束了漫长的孤身漂泊、浪迹天涯的生活，更使得《死刑报告》艰难的构思豁然开朗。
婉曾经是一名刑侦物证专业的工程师。她的父亲，也担任过多年的公安局长。有一次我问她：你去过刑场吗?她说去过多次，那是她的工ื作之一。我继续问道：当你看见一个死囚被执行枪决的瞬间，你的感觉怎样?她说：很复杂。几乎每一个死囚手里都有一笔令人指的血债，你无法不恨他们。但是，当他们像牲口一样跪倒在枪口之下时，我内心还是产生了一种怜悯，一种同情。然后，她就对我讲叙了一段亲身经历。她的一位女同事，因为婚外情，与她的弟弟策划并实施ๅ了一起谋杀，最后被双双判处死刑。在临刑前，婉曾经到监狱里探视过这个女人，并为她捎去了一些生活用品。几天后，姐弟俩被押赴刑é场执行枪决。那一天，婉请假了，没有去刑场。但她后来还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仔细看完了执行现场的录像。婉在对我说这件事时，流下了眼泪。这个ฐ真实的故事，后来成为ฦ本书中沈蓉案件的原型。而书中ณ的女主角，无疑带着婉的身影。某种意义上，这部是我们生活的一个见证，更是爱的纪念。
2003年3月17๕日生在广州ะ的"孙志刚事件"ิ，让我震惊不已，也使《死刑é报告》的写作加快了步伐。那ว些天，我不断ษ收到海内外朋友的电子邮件，对人权的尊重和对生命的敬畏，又一次如此强烈地激荡在我的脑海里。在写作《死刑报告》的日子里，我时常半夜起床，键盘的声响仿佛心的跳动，等一节写完，曙色已经涂满了北京的城郭。对我而言，这部ຖ的写作，是了却了自己一个心愿。《死刑报告》由《花城》杂志2003年第六期表，现在，我把它交给一贯与我合作的人民文学出版社。
潘军
2003年10月19日，夜半，北京寓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