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舍菁华饮酒
雅舍菁华饮酒
有人沾染西俗，某生成绩不恶，其实那签字之，或临时撕扯的零张片楮，他应答之后时。其实那ว签字之后，下落多半不明，徒滋纷扰而已。我记得有年，某省考试公费留学，遇到新闻人物，最后口试，请求签名留念，从衣袋里抽出小簿，手持小簿，主ว考者勃然大怒，遇到新闻人á，遂至名落孙山。
有人沾染西俗，予以斥退，请，或临时撕扯的零张片楮，请求签名留念。手持小簿，下落多半不明，徒滋纷扰而已。我记得有年，某省考试公费留学，某生成绩不恶，最后口试，他应答之后时兴起，从衣袋里抽出小簿，请考试委员签名留念，主考者勃然大怒，予以斥退，遂至名落孙山。
魏吉尔诗中之牧羊人终于认识爱情之ใ真面目，发现爱情乃如山居野人般之残酷。
魏吉尔诗中之牧羊人终于认识爱情之真面目，发现爱情乃如山居野人般之ใ残酷。
王尔德说过：“除了诱惑之外，我什么เ都能抵抗。”我不打麻将，并不妄以为自己志行高洁。我脑筋迟钝，跟不上别人反应的速度，影响到麻将的节奏。赶快就出参差。我缺乏机智，自己的副牌都常照顾不来，遑论揣度别人的底细，既不知己又不知彼，如何可以应付大局？打牌本是寻乐，往往是寻烦恼，又受气又受窘，干脆ะ不如不打。费时误事的大道理就不必说了。有人说卫生麻将又有何妨？想想看，鸦片烟有没有卫生鸦片，海洛因有没有庄生海洛因？大凡卫生麻将，结果常是有碍卫生。起初输赢小，渐渐提升。起初ม是朋友，渐渐成赌友，旦成为赌友，没有交情可言。我曾看见两位朋友，都是斯文中人，为ฦ了甲扣了乙张牌，宁可自己不和而不让乙和，事后还扬扬得意，以牌示乙๗，乙大怒。甲说在牌桌上损人不利己的事是可以做的，话不投机，大打出手，人仰桌翻。我又记得另外桌，庄家连和七把，依然手顺，把另外三家气得目瞪口呆面色如土，结果是勉强终局，不欢而散。赢家固然高兴，可是输家的脸看了未必好受。有了这些经验，看了牌局我就怕，坐壁上观也没兴趣。何况本来是个穷措大，“黑板上进来白板上出去”也未免太惨。
王尔德说过：“除了诱惑之ใ外，我什么都能抵抗。”我不打麻将，并不妄以为自己志行高洁。我脑筋迟钝，跟不上别人反应的速度，影响到麻将的节奏。赶快就出参差。我缺乏机智，自己的副牌都常照顾不来，遑论揣度别ี人的底细，既不知己又不知彼，如何可以应付大局？打牌本是寻乐่，往往是寻烦恼，又受气又受窘，干脆不如不打。费时误事的大道理就不必说了。有人说卫生麻将又有何妨？想想看，鸦片烟有没有卫生鸦片，海洛因有没有庄生海ร洛因？大凡卫生麻将，结果常是有碍卫生。起初ม输赢小，渐渐提升。起初是朋友，渐渐成赌友，旦成为赌友，没有交情可言。我曾看见两ä位朋友，都是斯文中人，为ฦ了甲扣了乙张牌，宁可自己้不和而不让乙和，事后还扬扬得意，以牌示乙，乙大怒。甲说在牌桌上损人不利己้的事是可以做的，话不投机，大打出手，人仰桌翻。我又记得另外桌，庄家连和七把，依然手顺，把另外三家气得目瞪口呆面色如土，结果是勉强终局，不欢而散。赢家固然高兴，可是输家的脸看了未必好受。有了这些经验，看了牌局我就怕，坐壁上观也没兴趣。何况本来是个穷措大，“黑板上进来白板上出去”也未免太惨。
“雅舍”非我所有，我仅是房客之。但思“天地者万物之逆旅๓”，人生本来如寄，我住“雅舍”日，“雅舍”即日为我所有。即使此日亦不能ม算是我有，至少此日“雅舍”所能给予之苦辣酸甜我实躬受亲尝。刘克庄词：“客里似家家似寄。”我此时此刻卜居“雅舍”，“雅舍”即似我家。其实似家似寄，我亦分辨不清。
“雅舍”非我所有，我仅是房客之ใ。但思“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人生本来如寄，我住“雅舍”日，“雅舍”即日为我所有。即使此日亦不能算是我有，至少此日“雅舍”所能给予之苦辣酸甜我实躬受亲尝。刘克庄词：“客里似家家似寄。”我此时此刻卜居“雅舍”，“雅舍”即似我家。其实似家似寄，我亦分辨不清。
按照导游小册，他们还要看山胞跳舞。讲到跳舞，我们古已๐有之，可惜“舞雩归咏”的情形只能在画卷里依稀体会之ใ，就是什么霓裳羽衣剑器浑脱之类，我们也只有其名。观光客要看的是更古老的原始的遗留！越简陋的越好！“祝发文身错臂左衽”，都是有趣的。我告诉他们这种山胞跳舞需要到山地去方能看到，这使他们非常失望。我心里明白，虽然他们口里没有说出，他们也定很想看看“出草”的盛况哩。读过的个低调的建议的人，谁不想参观下福尔摩萨的生吃活人肉的风俗习惯？后来他们在出卖“手工ื艺”的地方看到袖珍型的“国剧脸谱”，大喜过望，以为这必定是几千年几万年前的古老风俗的遗留。我虽然极力解释这只是“国剧”的“脸谱”，不同于他们在非洲内地或南海岛屿上所看到的土人的模型，但是他们仍很固执的表示ิ衷心喜悦，嘴角上露出了所谓r如获至宝的微笑，慷慨解囊，买了几份，预ไ备回国去分赠亲友，表示他们看到了些值得看的东西。
我有个朋友，他家里曾经招待过位观光女客，她饱餐了我们的世界驰名的佳肴之ใ后，忽然心血来潮想要投桃报李，坚持要下厨房亲手做顿她们本国的饭食，以娱ຉ主人。并且表示非亲自到市场采办不可。到我们的菜市场去观光！我们的市场里的物资充斥ม，可以表示出我们的生活的优裕，不需要配给券，人人都可以满载而归。个个菜筐都可以“青出于篮”，而且当场杀鸡宰鱼，表演精彩不另收费。市场里虽然顾ุ客摩肩接踵，依然可以撑着雨伞，任由雨水滴到别ี人的头上，依然可以推着脚๐踏车在人丛中横冲直撞，把泥水擦在别人的身上，因为ฦ彼此互惠之故，亦能相安。薄施脂粉的位太太顺手把额外的条五花三层的肉塞进她的竹篮里，眼明手快的屠商很迅速的就把那条肉又抽了出来，起初是两ä造怒目而视，随后不知怎的又相视而笑，适可而止，不伤和气。市场里的形形色色实在是大有可观，直把我们的观光客看得不仅目瞪口呆，而且心荡神怡。主人很天真，事后问她我们的菜市与她们国家的菜市有何分别，她很扼要的回答说：“敝国的菜市地面上没有泥水。”
这位观光客又被招待到日月潭，下榻于落成不久的座大厦中之ใ贵宾室，切都很顺利，即使拖人的船夫和钉人的照相师都没有使她丧胆，但是到了深更半夜只贼光溜亮的大型蟑螂舞动着两根长须爬上被单，她便大叫声惊动了全楼ä的旅客。事情查明之后，同情似乎都在蟑螂那方面。蟑螂遍布全世界，它的历史比人类的还要久远，这种讨厌的东西酷爱和平，打它杀它，永不抵抗，它唯的武器是反对节育努力生产。外国女人看见只老鼠都会晕倒，见蟑螂而失声大叫又何足奇？舞龙舞狮可以娱乐嘉宾，小小只蟑螂不成敬意。
来台观光而不去看故宫古物，岂不等于是探龙颔而遗骊珠？可是我真希望观光客不要遇到那ว大排长队的背着水壶拿着豆沙面包的小学生，否则他们会要误会我们的小学生已๐经恶补收效到能ม欣赏周彝汉鼎的程度了。江山无论多么秀美壮丽，那是“天开图画”，与人无关。讲到文化，那都是人为的。我们中ณ国文化，在故宫古物中间可以找到实证。也可以说中国文化几尽萃于是。这样的文物展览，当然傲视全球，唯遗憾的是，祖先的光荣无助于孝子贤孙之飘蓬断梗！而且纵然我们知道奋发，也不能再制“武丁甗”来炊饭，仍须乞灵于电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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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舍菁华小花
小花子本是野猫，经菁清留养在房门口处，起先是供给点食物点水，后来给他只大纸箱作为他的窝，放在楼梯拐角处，终乃给他买了只孩子用的鹅绒被袋作为铺垫，而且给他设了个沙盆逐日换除洒扫。从此小花子就在我们门前定居，不再到处晃荡，活像“鸿弯禧”里的叫花子，喝完豆汁儿之后甩甩袖子连呼：“我是不走的了啊，我是不走的了啊！”
彼此相安，没有多久ื。
有天我回家看见菁清抱着小花子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我惊问：“他怎么登堂入室了？”我们本来约定不许他越雷池步的。
“外面风大，冷，你不是说过猫怕冷吗？”
我是说过，猫是怕冷。结果让他在室内暖和了阵，仍然送到户外。看着他在寒风里缩成团偎在纸箱里，我心里也有些不忍。
再过些时，有天小花子不见了，整天都没回来就食，不知他云游何处去了。天两天过去，杳无消息。他虽是野猫，我们对他不只有饭之恩，当然甚是牵挂。每天打开门看看，猫去箱空，辄为黯然。
忽然有天他回来了。浑身泥污，而且沾有血迹。他的嘴里挂着血淋淋的块肉似的东西，像是碎裂的牙肉。菁清赶快把他抱起，洗刷下，在身上有血迹处涂了紫药水，发现他的两颗虎牙没有了，满嘴是血。我们不知他遭遇了什么灾难，落得如此狼狈。菁清取出个竹笼，把他装了进去，骑车直奔国际猫狗专科病院辜仲良泰堂先生处。辜大夫说，他的牙被人敲断了，大量出血，被人塞进几团药棉花，他在身上乱ກ舔所以到处有血迹。于是给他打针防破伤风，注射消炎剂，清洗口腔，取出药棉花，涂药。菁清抱他回来，说：“看他这个样子，今天不要教他在门外睡了吧。”我还有什么เ话说。于是小花进了家门，睡在属于黑猫公主ว的笼子里。黑猫公主关在楼ä上寝室里。三猫隔离，各不相扰。这是临ภ时处置，我心想过两天还是要放小花子到เ门外去的。
但是没想到เ第二天菁清又有了新า发现，她告我说，在她掰开猫嘴涂ิ药时发觉猫的舌头短了大截，舌尖不见了。大概ฐ是牙被敲断时，被人顺手把舌头也剪断了。菁清要我看，我不敢看。我不知道他犯了什么เ大过，受此酷刑。我这才明白为什么เ每次喂他吃鱼总是吃得盘里盘外狼藉不堪，原来他既无门牙又缺半截舌头。世界ศ上是有厌猫的人。据说，拿破仑就厌恶猫，“在某次战役中，有个侍从走过拿破仑的卧房时，突然听到เ这位法国皇帝在呼救。他打开房门看，拿破仑的衣服才穿到半，满头大汗，用剑猛刺绣帷，原来他是在追杀只小猫。”美国的艾森豪总统也恨猫，“在盖次堡家中的电视机旁，备有枝鸟枪打击乌鸦。此外他还下令，周遭若出现任何猫，格杀勿论。”英文里有个专门名词，称厌恶猫者为rb。我想我们的小花子定是在外游荡时遇到了位厌猫者，敲掉门牙剪ຘ断舌头还算是便宜了他。
菁清说，这猫太可怜，并且历数他的本质不恶，天性很乖，体态轻盈，毛又细软，但是她就没有明白表示要长期收养他的意思。我也没有明白表示我要改变不许他进门的初衷。事实逐步演变他已成了我们家庭的员。菁清奉献刷毛挖耳剪指甲全套服务，还不时的把他抱在怀里亲了又亲。我每星期上市买鱼也由七斤ภ变为十斤。煮ุ鱼摘刺喂食的时候，也由准备两盘改为三盘。
“米已熟了，只欠筛。”最后菁清画龙点睛似的提出了个话题。“这猫已不像是只野猫了，似不可再把他当做街头浪ฐ子，也不再是小叫花子，我们把‘小花子’的名字里的‘子’字取消，就叫他‘小花’吧。”
我说“好吧”。从此名正言顺ิ，小花子成了小花。我担心的是以后是否还有二花三花闻风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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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猫王子五岁
五年前的个夜晚，菁清从门外檐下抱进只小白猫，时蒙雨凄其，春寒尚厉。猫进到屋里，仓皇四顾，我们先飨以盘牛奶，他舔而食之。我们揩干了他身上的雨水，他便呼呼的倒头大睡。此后他渐渐肥胖起来，菁清又不时把他刷洗得白白净净，戏称之为白猫王子。
他究竟生在哪天，没人知道，我们姑且以他来我家的那ว天定为他的生日三月三十日，今天他五岁整，普通猫的寿命据说是十五六岁，人的寿命则七十就是古稀之年了，现在大概平均七十。所以猫的岁在比例上可折合人的五岁。白猫王子五岁相当于人的二十五岁，正是青春旺盛的时候。
凡是我们所喜欢的对象，我们总会觉得他美。白猫王子并不定是怎样的美丰姿，可是他眉清目秀，蓝眼睛红鼻头须眉修长，而又有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腰臀部分特别硕大，和头部不成比例，腹部垂腴，走起来摇摇摆摆，有人认为其状不雅，我们不以为ฦ嫌。去年七月二十日报载，“二十四日在美国佛罗里达州巴马布耳所举ะ行的九八年‘全美迷人小猫竞赛’中，只名叫邦妮贝尔的小猫得了首奖。可是他虽然顶著后冠，却不见得很高兴。”高兴不是猫，是猫的主人。我们不会教白猫王子参加任何竞赛，他已经有了王子的封号，还急着需要什么เ皇冠？他就是我们的邦妮贝尔。
刘克庄有首诘猫诗，有句云：
饭有溪鱼眠有毯，
忍教鼠啮案头书？
我们从来没有要求过猫做什么事。他吃的不只是溪鱼，睡的也不只是毛毯，我们的住处没有鼠，他无用武之地，顶多偶然见了蟑螂而惊叫追逐，菁清说这是他对我们的服务。我们吃饭的时候他常蹲在餐桌上，虎视眈眈，但是他不伸爪，顶ะ多走近盘边闻闻。喂他几块鱼虾鸡鸭之类，他浅尝辄止。他从不偷嘴。他吃饱了，抹抹脸就睡，弯着腰睡，趴着睡，仰着睡，有时候爬到เ我们床上枕着我们的臂腿睡。他有二十六七磅重，压得人腿脚酸麻，我们外出，先把他安顿好，鱼钵，水盂，有时候给他盖床被，或是搭个篷。等我们回来，门锁响，他已窜到门口相迎。这样，他便已给了我们很大的满足。
“花如解语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猫相当的解语，我们喊他声“猫咪！”“胖胖！”他就喵的声。我耳聋，听不见他那细声细气的声喵，但是我看见他张嘴，腹部起落，知道他是回答我们的招呼。他不会说话，但是菁清好像略通猫语，她能辨出猫的几种不同的鸣声。例如：他饿了，他要人给他开门，他要人给他打扫卫生设备，他因寂寞而感到烦躁，都有不同的声音发出来。无论有什么体己话，说给他听，或是被他听见，他能珍藏秘密不泄露出去。不过若是以恶声叱责他，他是有反应的，他不回嘴，他转过身去趴下，作无奈状。
有人不喜欢猫。我的位朋友远道来访，先打电话来说：“听说府上有猫，请先把他藏起来，我怕猫。”真的，有人见了猫就会昏倒。有人见了老鼠也会昏倒，何况猫？据民生报七十年四月二十三日篇文章报导，法国国王亨利三世见到猫就会昏倒。法国国王查理九世时的大诗人龙沙有这样的诗句：
当今世上
谁也没我那么厌恶猫
我厌恶猫的眼睛脑袋，还有凝视的模样
看见猫，我掉头就跑
人之好恶本不相同。我不否认猫有些短处，诸如倔强自尊自私缺乏忠诚等等。不过，猫，和人样，总不免有点脾气，点自私，不必计较了。家里有装潢有陈设有家具有花草，再有只与虎同科的小动物点缀其间来接受你的爱抚，不是很好么？
菁清对于苦难中ณ小动物的怜悯心是无止境的，同时又觉得白猫王子太孤单，于是去年又抱进来个小黑猫。这个“黑猫公主”性格不同，活泼善斗体态轻盈白须黄眼，像是平剧中的“开口跳”。两只猫在起就要斗ç，追逐无已时。不得已我们把黑猫关在笼子里，或是关在间屋里，实行黑白隔离政策。可是黑猫隔着笼子还要伸出爪子撩惹白猫，白猫也常从门缝去逗黑猫。相见争如不见，无情还似有情。我想有天我们会逐渐解除这个隔离政策的。
白猫倏已๐五岁，我们缘分不浅，同时我亦不免兴起春光易老之ใ感。多少诗人词人唤取春留แ驻，而春不肯留！我们只好“片时欢乐且相亲”，愿我的猫长久享受他的鱼餐锦被，吃饱了就睡，睡足了就吃。
民国七十二年三月三十日
白猫王子六岁
今年三月三十日是白猫王子六岁生日。要是小孩子，六岁该上学了。有人说猫的年龄，年相当于人的五年，那ว么他今年该是三十而立了。
菁清和我，分工合作，把他养得这么大，真不容易。我负责买鱼，不时的从市场背回十斤八斤重的鱼，储在冰柜里；然后是每日煮鱼，要少吃多餐，要每餐温热合度，有时候汤鱼，有时候汤两鱼，鲜鱼之外加罐头鱼；煮鱼之后要除刺，这是遵兽医辜泰堂先生之嘱！小刺๐若是鲠ຖ在猫喉咙里开刀很麻烦。除了鱼之ใ外还要找地方แ拔些青草给他吃，“人无横财不富，马无野草不肥”，猫儿亦然。菁清负责猫的清洁，包括擦粉洗毛，剪指甲â，掏耳朵，最重要的是随时打扫他的粪便，这分工作不轻。六年下来，猫长得肥肥胖胖，大腹便便，走路摇摇晃晃，蹲坐的时候昂然不动，有客见之叹曰：
“简直像是位董事长！”
猫和人样，有个性。白猫王子不是属于“招之即来，挥之ใ即去”的那个类型。他好像有他的尊严。有时候我喊他过来，他看我眼，等我喊过三数声之后才肯慢慢的踱过来，并不跃而登膝头，而是卧在我身边伸手可抚摩到的地方。如果再加催促，他也有时移动身体更靠近我。大多时他是不理会我的呼唤的。他卧如弓，坐如钟，自得其乐，旁若无人。至少是和人保持距离。
他也有时自动来就我，那是他饿了。他似乎知道我耳聋，听不见它的“咪噢”叫，就用他的头在我脚上摩擦。接连摩擦之下，我就要给他开饭。如果我睡着了，他会跳上床来拱我三下。猫有吃相，从不吃得杯盘狼藉，总是顺著边吃去，每餐必定剩下小撮，过阵再来吃干净。每日不止三餐，餐后必定举行那有名的“猫儿洗脸”，洗脸未完毕，他不会走开，可是洗完之后他便要呼呼大睡了。这睡可能四五小时甚至七八九个小时，并不定只是“打个ฐ盹儿”。我看他睡得那么安详舒适的样子，从不忍心惊动他。吃了睡，睡了吃，这生活岂不太单调？可是我想起王阳明答人问道诗：“饥来吃饭倦来眠，唯此修行玄又玄。说与世人浑不信，偏向身外觅神仙”，猫儿似乎ๆ修行得相当到家了。几个人能像猫似的心无牵挂，吃时吃，睡时睡，而无闲事挂心头？
猫对我的需求有限，不过要食有鱼而已๐。英国十八世纪的约翰孙博士，家里除了供养几位寒士位盲人之ใ外还有只他所宠爱的猫，他不时的到街上买牡蛎喂他。看著猫或其他动物吃他所爱吃的东西，是乐也，并不希冀报酬。犬守门，鸡司晨，猫能干什么？捕鼠么？我家里没有鼠。猫有时跳到我的书桌上，在我的稿纸上趴著睡著了，或是蹲在桌灯下面藉著灯泡散发的热气而呼噜呼噜的假寐，这时节我没有误会，我不认为他是有意的来破我寂寥。是他寂寞，要我来陪他，不是看我寞寂而他来陪我。猫儿寿命有限，老人余日无多。“片时欢乐且相亲。”今逢其六岁生日，不可不纪。
民国七十三年三月三十日
白猫王子七岁
白猫王子大概是已到เ中年。人到中年发福，脖梗子后面往往隆起几条肉，形成几道沟，尤其是那ว些饱食终日的高官巨贾。白猫的脖子上也隐隐然有了两ä三道肉沟的痕迹。他腹上的长毛脱落了，原以为是季节性的，秋后会复生，谁知道寒来暑往又过了年，腹上仍是光秃秃的，只有层茸毛。他的眉头深锁，上面有直竖的皱纹三数条，抹也抹不平，难道是有什么心事不成？
他比从前懒了。从前根绳子，个线团，可以逗他狼奔豕突，可以引他鼠步蛇行，可以诱他翻觔斗竖蜻蜓，玩好大半天，直到他疲劳而后止。抛个乒乓球给他，他会抱着球翻滚，他会和你对打阵，非球滚到沙发底下去不肯罢休。菁清还喜欢和他玩捕风捉影的游戏，她拿起个衣架之类的东西，在灯光下摇晃，墙上便显出个活动的影子，这时候白猫便窜向墙边，跳起好几尺高，去捕捉那个ฐ影子。
如今情况不同了。绳子线团不复引起他的兴趣。乒乓球还是喜欢，但是要他跑几步路去捡球，他就觉得犯不着，必须把球送到他的跟前，他才肯举ะ爪击，就好像打高尔夫的大人先生们之必须携带球僮或是乘坐小型机车才肯于切安排妥贴之后挥棒击。捕风捉影的事他不再屑为。山海经：“夸父不量力，欲追日影。”白猫未必比夸父聪明，其实是他懒。